好奇怪,一切都變得好奇怪。
荊少游從來都不是個能輕易欺騙自己的人,就像是三歲那年,他被爹娘塞在床底,親眼看著荊家被滿門屠殺的情況。當時他嚇得渾身發抖,咬著自己的虎口,眼睜睜瞧著父母兄姐被一刀一刀凌遲。可他一聲也沒吭,因為他知道,若是他出聲了,那麼他也會死。死了,就沒法報仇了。他能接受,他能鎮定地看著,因為他知道,將來總有一天,他會為他們報仇,會手刃仇敵,將當年的一切都加倍還給他們。
但這一次,他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不是被人殺死的,她是自殺的,她是為了他自殺的,是他把她逼死的。
荊少游被這個事實重擊到了,他不受控制地落下淚來——即使旁邊有人在看,他也沒法克制自己說出一些冷酷的話了。
她活著的時候,他總是待她不好,傷人的話張嘴就來,從沒有哪一刻,荊少游像是現在這樣後悔過。哪怕只有一次,他對她好一些,對她多一些溫情,關懷她一句,也許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荊少游發出一聲嗚咽,跪了下去。
賀茉回看著他,問:「清歡死了,不如,你去陪她,好不好?」她輕輕摸著唐清歡冰冷的臉頰。「大姐說,清歡為人最是善良,定是不肯報復於你,可我覺得,清歡膽子那么小,總是怯怯地,一個人死了,要是死後,還被壞人欺負怎麼辦呢?荊大人,你說,你去陪著她,保護她,好不好?」
荊少游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望著唐清歡的屍體,他聽見了賀茉回的話,但是大腦似乎不聽自己使喚,因為他完全不能夠理解賀茉回話里的意思。如果他死了,他就能去保護她了嗎?
十六皇子看著自己的小妻子滿眼的殺意,心頭打了個突兒,本想走過來說句話,可賀茉回卻一眼把他瞪在了原地。
「你瞧,我對你是不是很好?連毒藥都為你準備好了。」賀茉回說。「我小時候聽說吊死鬼都是不能轉世投胎的,大姐吃齋念佛,佛家說,但凡自盡而死的人,都得不到解脫,所以我不殺你,你自裁吧。」
就像是受到了她的蠱惑,荊少游起身,慢慢朝賀茉回走了過去,正在他要接過她手心白瓶的時候,賀蓮房虛弱卻堅定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