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
倘若妈妈死了,这个包袱要在嘉勉心里背一辈子。
她不想再背任何人的包袱了,爸爸的死已经很重很重了。
周轸,你明白嘛?
“我不想明白,嘉嘉。”
“我只要你。”他只想她待在他身边,衣食无忧,无牵无挂,依附着他,像小时候那样,做一个单纯又特立独行的嘉勉。
可惜很难,世道很难,人情世故也难。
那一点点骨肉之情到底枷住了她。
周轸多希望她凉薄点,眼里心里只有他,旁人都不要了。
他问她,这样不好吗?啊?
周轸也觉得自己坏透了,坏到他满心满意地只想桎梏住她,拿他能拿出的一切。
然而嘉勉的心只在她胸膛里,他再野蛮,也掠夺不到,除非他当真要她血肉模糊。
地暖烘得一室的热意,床上尤甚,百合花香里,酒后酣畅的热汗和情.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如同那杯加冰的可乐,杯身冰火交融,坠着分明的水珠子。
周轸伸手够杯子再呷一口来喂嘉勉,糖分能让人最快的回神。周轸说,有人像个掉河里的猫,又是汗又是眼泪。
良久,他来撩她的湿发,是妥协也是主张,年底这阵他很忙,杨主任那头还是善后要理,脱不开身。
“我让小旗送你去,”周轸没说是回x城,是去,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也是要求。
“嘉嘉,答应我,快去快回,好嘛?”
第55章 6.6
十三年前,嘉勉初遭来x城,车窗摇下来,是盛夏河流疏浚的味道。
泥腥味灌进感官里,这些年她都没有忘记。
是记忆难剔除。
两年后再回来,时近年底,江北到底冷一些,早早下起了雨夹雪,高速上耽搁了好些时间。嘉勉在后座一味提醒小旗,不要急,雪天不要开快车。
车里温暖,嘉勉一袭黑色羊绒大衣,几番哨探她,她都恹恹地,侧首看窗外,玻璃上起了白雾,她一遍遍徒手抹着。
小旗从老表和嘉勉结婚后就不再替他开车子了,这一趟,老表要他陪嘉勉来,意义不言而喻得很。
来前,周轸交代:寸步不离,陪着她当个差事了了就回来,懂?
小旗乖觉点头。懂是懂,但是,小滑头劝老表,“依我说,你该陪嫂子去,这才算尽善尽美。”
周轸在案前抽烟,陈云那儿攒了一叠行政文件要他签字核准,他在抽屉里翻他的印章来,一面翻一面横小旗一眼,“你妈给你张罗相亲,我也陪你去,是不是更尽善尽美!”
小旗头铁,才不怕老表的骂,“哼,你就是瞧不上人家,不稀得当人家的姑爷。可是那到底是嫂子的亲妈,你这样,不事生死,要落不是的。”
烟烧得燃迷,周轸一时躲懒想扣章的,可是他的人名章不知由他搁到哪里去了,又拿起签字笔来龙飞凤舞地签。
眼见着老板一时暴躁起来,面前的二人都安之若素得很。小旗是明白老表碰上嘉勉的事他就会炸;陈云自从见到倪医生那里无波无澜的反馈后,也老僧入定起来。爱情这玄意,可遇不可求,打工人打工魂最为上算。
*
来前,叔叔给王家那头打了个电话。说明嘉勉要去探望她母亲。
王家儿子随即就答应了,说季阿姨现在还在医院。术后观察期,精神还算济。
倪少陵到底对周轸那头的不作为有些失望,嘉勉却没甚所谓,她朝叔叔坦言,“即便他要,我也不想他去。”
“为什么?”
嘉勉思忖了会儿,“不想,”重复这句,“单纯不想他和我的过去有过节。”
周轸那种性子,没准当场甩脸子。嘉勉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境况,也不想他看到自己那样的境况。她朝叔叔救赎的口吻,“起码,十二岁前的嘉勉在周轸眼里是独立特别的。”
叔叔怪罪嘉嘉,你们还是孩子气,结婚两年,彼此都没有长进。他依旧我行我素,而嘉嘉你呢,婚姻不是aa吃饭,你不拖他进你的摊子里,注定两个人只能谈情。
说句丧气话,你父母为什么走散了,就是只顾着谈情,没把这份情扎实地夯进柴米油盐的日子里。
倪少伍当时的经济根本不够支撑他娶妻生子,然而季渔那么热烈地跟着他,没多久就怀孕了。
就是情这把双刃剑,最后杀得彼此血肉模糊。
倪少陵重提旧事就是想嘉嘉明白,人生在这名利场里,可能底牌永远不变,就看你如何打。有些人一副好牌捏在手里,他也能输得净光净;有些人起手一塌糊涂,全不靠章,然而伸手下去摸,把把上章,不多时他就胡了。
要说运气成分?肯定有的,聪明人会把运气转述成机遇,因为机遇可以抓得住,运气似乎不行。
周轸与嘉勉,彼此都是对方的运气,中肯点说,是机遇。
倪少陵提醒嘉嘉,他周轸不招惹你,起码得在他们董事局再熬五年不止,仅仅因为大连一役,他的实绩就够写好几页纸。
嘉嘉,你还要只和他谈情嘛?
该他奔走的,作为子婿,他就不该避。这才是男儿的担当。狂妄傲慢的二小子!
*
车到医院地库,小旗泊停好,下来就去后备箱里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