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怔住,低聲說:“有。”
一幅意境深遠的作品,能輕易影響人的情緒、心態、甚至性格。
她敬畏地問:“所以,我在看畫的時候,畫也在和我說話?都說些什麼?”
他問:“你想知道?”
佟彤慌忙點頭,張開耳朵,準備聆聽八百年沉澱的人生哲理。
“嗯,也沒什麼。大部分時間說的都是,‘拜託千萬別開閃光燈’、‘不要貼太近展櫃玻璃都花了’,‘好無聊,什麼時候才撤展’,諸如此類的話。”
佟彤:“……呵呵。”
希孟壓根沒覺得自己損了人,繼續說:“創作層和生命層一直平行並存,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今天早上,我們的世界裡,出了一個奇怪的事故。闖進來一個人。”
佟彤問:“誰?”
“乾隆。”
*
佟彤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重新確認了一句:“就是那個喜歡在書畫上蓋章的大豬蹄子?可、可他死了兩百多年了啊!”
“在創作層,時間是可以回溯的。”希孟說,“乾隆本是‘你們的世界’的人,卻不知為何,突然闖入了創作層,並且把他那喜歡塗鴉的愛好帶了過來。他瞄上了我。大約是因為我最近正在展出,身上的人類氣息比較重。”
佟彤聽得半懂不懂,不好意思請他掰開了解釋。停了腳步,自己閉眼琢磨。
乾隆的印章毀了不少書畫,然而《千里江山圖》很幸運地逃脫了魔爪。乾隆收集到這幅畫之後,僅僅是在卷首卷尾各蓋了兩個大戳,在留白處題了一首詩,就將它鎖進了內府——算是十分克制了。
這其中的原因,專家們也分析過。乾隆非常附庸風雅,偏愛充滿哲思的文人畫。《千里江山圖》這種大氣磅礴的青綠山水,大約不太入乾隆的法眼。
《千里江山圖》長近十三米。乾隆的印章再大,也不至於喧賓奪主。大部分畫卷還是乾乾淨淨的原貌。
但是希孟說,在他的世界裡,“時間是可以回溯的”。
佟彤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那場莫名其妙的“穿越”:乾隆得到了《千里江山圖》,興致勃勃地在上面塗鴉。和珅在旁邊煽風點火。
難道是……
她猛地抬頭。希孟微微蹙著眉,指尖揉著眼角的淚痣。
“沒錯。那是一段被改變的歷史。乾隆突然對我產生了興趣,在我身上蓋了七十六枚章,題了三百九十一個字,把我變成了一幅慘不忍睹的廢畫本畫。”
他雖然“長命八百歲”,但大部分時間都被雪藏在權貴的書房,建國後才開始公開展出,時間加起來不過幾個星期。
雖然不算久,但好歹是個速成班,能讓他有機會接觸這個光怪陸離、飛速前進的社會。
他說著標準的普通話,言辭中帶著古樸的雅意;卻又偶爾一本正經地雜入幾個流行網絡語,不知從哪個遊客那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