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修復過程繁複,掃描、鑑定、清洗、揭裱、貼折條、補色、固色……
佟彤尚處於學徒期,主要跟著打下手。
由於海外藏家保存不善,這幅畫的絹面磨損嚴重,甚至有蟲蛀跡象。文物局特批,剪了半厘米同樣是文物的明代的絹,一絲一絲的織補上去。
但還有不少“疑難雜症”,大家研究了幾個星期都無從下手。比如三四部分交接處,長亭底部那塊疲損 ,是被古代一個不負責任的工匠補的,邊緣早就開始起伏卷翹發脆。書畫組的師傅們無不痛心疾首。
劉祺連女朋友都顧不上了,食堂吃飯的時候,不顧手機滴滴滴亂響,只是目光呆滯。
“那人到底用的什麼漿糊啊?那人到底用的什麼漿糊啊?”
就因為分析不清楚成分,前輩們不敢輕易修這一塊兒。刮掉明顯不合適的部分,就只能是“保持現狀”。
“實驗室那邊說,再給他們一個月時間,要一樣樣排查。”師姐海晨瀏覽微信,一邊皺眉,“黃花菜都涼了。紙這麼脆。”
佟彤扒拉幾口紅燒肉,假裝很隨意地說:“依我看,那是加了過量明礬的生豆糊,還發了霉。折條年代大約是元初。”
師兄師姐同時:“哈?”
佟彤有點心虛:“師姐,讓學霸們往這個方向驗一下唄?”
反正是排除法,先驗哪個都一樣。
晚上下班之前,實驗室發來賀電,佟彤的猜想一點不差。
整個裝裱室響起一片哀嘆:“那是粘經的,怎麼能用在絹畫上呢!腦殘啊!”
都說修文物就像是和古人對話。修補這幅畫的古人比較倒霉,招到了來自幾百年後的一頓臭罵。
隨後大家才想起來問:“小佟怎麼分析出來的?”
因為她這麼一句,節省了至少一個月的工作量。老康都沒這麼百發百中。
佟彤猶豫了半天,小聲說:“我……我把刮下來的部分嘗了嘗……”
海晨停下了往嘴裡送薯片的手。
劉祺捧著胸口做嘔吐狀:“滅火器少女要進軍慢手了?”
老康臉色發綠,摸出手機打算撥120。
佟彤趕緊宣布要去廁所。
其實她再大膽也不敢把那團幾百年的不明物送嘴裡啊。再說了也不可能嘗那麼准。
是希孟,昨天晚上在聽到她抱怨的時候,隨口輕飄飄說的。
“那幅畫是清宮舊藏,民國時才流失海外,跟我做了幾百年鄰居,天天破口大罵當年那個三腳貓的裱糊匠。”
佟彤晚上把他拉到後海吃了一頓烤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