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時候他已經當了太上皇帝, 距離駕崩還剩一兩年,《快雪時晴帖》已經“把玩”了五十多年, 蓋了幾百枚大章,寫滿了跋文, 連環畫也畫了,也沒地方再添別的內容了。
但,畢竟是一個態度。
所以,佟彤覺得, 自己幫助書畫們回歸原狀,也算幫乾隆挽回一下早年的過失。
但話說回來,乾隆到了晚年反倒清醒起來, 那他早年的瘋狂塗鴉,是吃錯了哪門子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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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神武門進,順著建福宮西牆騎個兩分鐘,再穿過一條長夾道,就到了文保科技部所在的西三所。
佟彤刷卡進去。還沒到上班時間,木器組的小黃正在餵貓;金石組的大鋒正給他種的棗樹修枝;摹章組的萱萱剛拿鑰匙開門,照例先沖院子裡吆喝一聲,這是多年的迷信,提醒院子裡的好朋友該挪地了;鐘錶組還沒人來,屋裡傳來錯亂的報時聲。
漆器組的老劉在院子裡打拳,還跟佟彤打招呼。
“小佟,車學得怎麼樣了?”
“約了下禮拜再戰科三。”佟彤誇張地做了個害怕的表情,“得趕緊給自己買個保險。”
老劉哈哈大笑。
佟彤刷卡進了書畫組的小院。
辦公室里齊齊整整,幾個師兄師姐圍坐了一圈,神情都有點凝重。
師兄劉祺抹抹眼角,對大家說:“我真想好了。大家同事一場,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以後我就在後海常駐,大夥常聯繫。”
劉祺要結婚了。五環外一套小兩房,宣判了他三十年的還貸徒刑。故宮的工作雖然穩定而高大上,但私人畫廊開出的薪酬顯然更適合養家餬口。
師姐海晨一笑,舉起一瓶紅茶。
“沒事兒,支持你。以後再來故宮別忘了買票。”
文物修復這項職業,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修一幅畫花個一年半載是常事。
真喜歡這個的人,多低的工資也趕不走。不適合這一行的,給再多錢也干不長。
因此大家都很豁達,都恭祝劉祺早生貴子,祝他小孩早日成為富二代。
劉祺把他留下的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影響大夥的進度。
給文物動手術的活計都留給了其他師兄師姐。
至於實踐經驗有限的佟彤,劉祺轉達了老康的意思:
“‘趙孟頫書畫特展’下個月開展。《人騎圖》的裝裱有半厘米卷邊,你弄一下。”
相比修復,擺弄裝裱是較為安全的活計,因為不涉及原始的畫芯。
讓佟彤處理卷邊,相當於一個新手任務,所需僅耐心而已。
佟彤意氣風發地應了:“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