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攤著別人未完工的各種顏料試驗品,半新不舊的毛筆、畫紙堆得到處都是。
希孟一把拂開別人的東西,攤開一塊粗布,熟練地取了若干材料,將紙包里的瑪瑙粉末一股腦倒入搗臼,生了火,快速調配起來。
……
大雨下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有停歇的跡象。
劉師傅終於氣急敗壞地出現在工作間門口,身後跟著兩個禁軍長官。一個打著雨傘,一個打著呵欠。
“就是他!”他指著裡頭的布衣少年,“尋釁滋事,欺師滅祖,還故意毀壞官家賞賜的東西,你們說說,該當何罪!”
兩個禁軍長官互相看了一眼,都有點不信。
裡頭那個學徒還幾乎是個小孩。這些罪名也有點太誇張了吧?
然而“報案”的是官家賞識的老畫師,還是要嚴肅對待。
先抓起來再說吧。
“喂,小伙子,不管你做了什麼,讓你師長發怒總歸是不對的。跟我們走一趟,問幾句話。”
這話已經很客氣了。但裡面的小伙子還沒吱聲,反倒是他身邊一隻小獅子犬躥了過來,齜牙咧嘴地擺譜。
禁軍長官剛剛邁步繞過小狗,小狗又擋在他們前面。
打狗還要看主人。看這小狗一身雪白,毛髮光亮,應該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寵物,禁軍也不敢亂來,四隻靴子無處下腳。
只好隔空喊:“喂,小伙子,出來!”
希孟宛若沒聽見。他手持一柄小竹扇,伏在灶前,專心控制那一鍋融化礦水的溫度。
“你這小廝怎麼搞的!聾了?給我出來!”
依舊是小狗擋道,一步不讓他們前進,仿佛是守著身後一件易碎的瓷。
劉師傅虎著臉,捋起袖子:“這畜生不知是哪跑出來的,待老夫將它捉走……”
汪汪!
小狗凶相畢露,衝著他的手指頭就咬。
畫師最怕傷手指,劉師傅燙了似的跳回去,忿忿不甘地喘氣。
禁軍長官商量了幾句:“找宮裡的馴獸小太監來。”
……
人狗對峙了將近半個時辰,一直一言不發的希孟忽然從專注中解脫出來,低聲說:“成了。”
他熬了一夜,雙眼通紅,雙手支著桌子沿,慢慢站起來。
小獅子犬沖門口的禁軍長官汪汪兩聲,居然退開了,退到少年身邊,沖他搖了兩下尾巴。
希孟將一個小布包裹小心地拴在小狗身上,拍拍它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