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現場大概很混亂,趕場的戲班舞團一個接一個,韓熙載府上的下人們根本認不全,只能通過服色來識人。
佟彤很想簡單粗暴地把整個韓府搜一遍,但她穿著舞女服色,不可能隨隨便便的來去。
她只好接過食盒,循著胡旋舞的音樂走進韓熙載的內室。
內室里已是一片混亂。小忽雷和維多利亞互相挽著臂膀,輕若浮雲,疾如勁風,笑聲琅琅,飛舞轉圜,一身的華麗衣裝好像被龍捲風卷上天的彩色花瓣。黑色的小辮子和金色長髮也都飄浮在空中,看得人眼花繚亂。
十幾個賓客們都瘋魔了,邊笑邊叫好,也都拎起衣擺,圍著他倆邯鄲學步。
韓熙載也在其中,一張富態國字臉,笑得眼睛都不見了,也在努力的一圈一圈扭動。
地上掉著無數手帕、香囊、酒杯、殘燭,被幾十雙群魔亂舞的腳丫子踢來踢去,一塌糊塗。
一個看似富商的賓客解下腰間的名貴玉墜,丟給舞圈中心的維多利亞,叫道:“賞!”
維多利亞一把接住,只看了一眼就驚嘆:“噢看在聖母的份上……”
小忽雷一把堵住她嘴。
佟彤把食盒放在一片狼藉的餐案旁,找到一個正在剪燈燭的婢女。
“姐姐,”她儘可能語氣輕鬆,“有沒有看到一個年輕小伙子,大約二十來歲,穿圓領袍……嗯,可能不太合群……”
《韓熙載夜宴圖》是五代時期繪畫,而希孟穿越《清明上河圖》時,一身打扮是北宋末期風格。兩個時代相去不遠,服飾上雖然沒有斷代,但看起來“不太合群”是肯定的。
她把希孟的外貌衣著都描繪個遍,但那婢女專心看廳內的胡旋舞雜燴,心不在焉回:“今日來造訪的年輕小伙子多了,你就直說,姓甚名誰?我讓人去賓客名單里找找。”
佟彤:“他不是賓客……”
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他頭一次被踢出《清明上河圖》,空降到這個紙醉金迷的轟趴現場,應該挺暈頭轉向的。
於是她補充:“……可能看著有點兒傻。”
婢女一皺眉。
“是見到過這麼個人——哦對了,在樂器房裡坐著,看起來迷迷瞪瞪的,也不吃東西也不跳舞,還拉著我問什麼佟姑娘呢。切,我們府里上下就沒有姓佟的,他碰瓷兒也得先做點功課吧!”
佟彤狂喜:“在哪兒?”
婢女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我忙著伺候賓客呢,就沒理他,過了一會兒再看,他忽然就走了,神出鬼沒的——我才回了個頭呀!人就沒了,你說怪不怪。”
佟彤明白了,《夜宴》和《清明上河圖》的時間流速並不相同。希孟第一次被彈過來,大約只待了一小會兒,就重新登錄上了東京城。
難怪他上線之後有點驚訝:“已經一天一夜了?”
佟彤問:“那他後來又在樂器房出現過嗎?”
婢女想了想,“後來我一直在內室伺候,你去問九兒姑娘吧,她的琵琶修不好,在樂器里賭氣坐了一個時辰了。”
對了,還答應幫九兒姑娘修琵琶呢。
婢女見她拔腿要走,又笑道:“你傻了?九兒姑娘是咱們下人隨便能找的嗎?人家是教坊頭牌,你就算甩出百金也未必能見一面。你要去和她說話?怕不是討打,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