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們看起來都是年輕沒什麼文化的,對這幾位學者很是尊重,飲食物資都優先給他們使用。
所有人都狼狽不堪,擠在一起休息,脫了濕衣服,擰出裡面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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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黃銅望遠鏡的年輕長官走到佟彤面前。
“高博朗,北平人,陸軍炮兵學校教員,上尉。”他聲音低沉,眼窩深邃,目光犀利得如同腰間那黑洞洞的槍口,“敢問兩位是什麼人?”
剛才所有人都在搶救卡車,局勢一片混亂;現在大夥歇下來,立刻就能看出有兩個不屬於這個隊伍的陌生人。
希孟剛把墨鏡摘下,藏回衣袋,和佟彤對望一眼,口型說:“太爺爺。”
混血、軍官、望遠鏡,百分百就是高茗那位失蹤的太爺爺。
看來這智商有限的望遠鏡起碼也知道認主,“奉命穿越”之後,就回到了它應有的位置——太爺爺的皮包里。
然而高太爺並沒有自動把眼前這兩位當成友方單位。他抿著薄唇,神色警覺。
“平民?防空警報沒聽見?出城躲避也不至於來這麼遠吧?府上貴姓?有證件嗎?”
民國時期民生凋敝,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高博朗看著眼前這個面白唇紅的小姑娘,還有她身邊那個衣衫整潔的翩翩佳公子,第一反應是住在成都城裡的、誰家的少爺小姐。
因此語氣也還算客氣,沒有一上來就把人綁了。
佟彤也知道如何搪塞,為難地說:“證件麼,剛剛水裡沖走了……”
這倒是真話。剛才大家都跳進水裡推車,水面上漂滿了這些人身上來不及固定的的雜物——手帕、布袋、紙張什麼的。佟彤似乎隱約看到,希孟從現代帶來的那個保溫瓶也在隨波逐流,不知何時從她身上掉了。
——倒也不算壞事。否則讓這個高太爺長官看見,那就是平白給自己貼上“可疑”的標籤。
餘光看到希孟朝她使眼色,目光落在高博朗的皮包上。
他是在提醒,望遠鏡才是第一要務。
佟彤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高太爺槍枝在手,此時占據絕對武力優勢,她總不能上去明搶吧?
最好是先取得他的信任,然後想辦法把望遠鏡“借”出來……
好像不是一朝一夕間能辦到的……
她定了定神,反問:“敢問諸位是哪裡的隊伍?”
她唯一開掛的地方,就是歷史課背過的那些中國現代史。要是能問出這位太爺爺的任務和去向,便有希望推理出更多的信息。
可她對此也不抱太大希望。背過的詞條都太宏觀了,一句話輕飄飄的帶過無數鮮活的細節。她現在身處的這個節點,儘管令人心驚肉跳,但丟到那巨幅的歷史畫卷里去,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