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裝了一半,突然遠處一陣刺耳尖聲,直衝雲霄!
“防空警報!又來了!”
吳先生像是腳上裝了彈簧,一個激靈跳起來。
“不是預警,是空襲!”他側耳數著警報鳴響的頻率,心驚肉跳地喊:“怎麼24小時來兩次?”
日軍對成都的轟炸旨在摧毀國人戰鬥意志,因此並沒有什麼特定的目標。有時候是機場,有時候是車站,有時候是民居、醫院、倉庫、甚至外國使領館……都遭到過日軍軍機的無差別轟炸。
眼下中國的空軍力量基本等於無。直到1937年,也就是去年,“空軍”才作為一個兵種正式從陸軍中獨立出來。匆匆建起的機場毫無根基,有些飛機還沒起飛,跑道塌陷,輪子陷到了底下的老鄉墳地里。人們對航空知識的了解也近似為零。有些匆忙上崗的地勤人員文化水平太低,“加油”時奮力地往飛機油箱裡灌水。
寥寥僅有的一些歸國華僑飛行員,也在派系內鬥中難以被重用。空軍學校完全來不及按照應有的課綱來教學,不少新訓飛行員沒幾個月就匆匆起飛,把青春年少的生命揮灑在祖國的藍天上。
此時此刻,敵人裝備精良的轟炸機逼近,大家的對策也很簡單,編成口訣就八個字——
聞機起舞,入土為安。
就是聽見敵人飛機襲來,趕緊放下手頭事情拔腿就跑,躲進防空洞,然後聽天由命。
但是附近沒有防空洞。
幾個士兵惶然猜測:“不會是看到咱們的車隊了吧?以為是運輸軍需物資?”
嗡嗡嗡的馬達聲壓迫著空氣。一排軍機低空盤旋,像一群伺機捕獵的鷹。
高博朗命令:“隱蔽!”
所謂隱蔽,也不過是找雜物把卡車勉強蓋住。只盼上面那個飛行員和他們同樣緊張,一雙眼睛禁得起糊弄。
眾人立刻照辦。
佟彤在一邊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希孟把她拉到一片簡易工事後面。
“這些文物最終都會轉危為安,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北京或者台北。這場戰爭的結局你也早就被劇透了。這個殘酷的舞台屬於他們,而不是你。”
他說得很快,但每個字都很清晰:“你是這裡面唯一的變數。這裡一顆流彈就能讓你壯烈犧牲,過八十年以後渣都不剩。”
他身後驟然明亮,又驟然暗下去。他的五官也時而明晰,時而模糊,“把你看過的那些抗日劇都暫時從腦袋裡清空。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當一個膽小如鼠的路人甲,克制住一切讓你成為炮灰的本能衝動。”
佟彤望著他身後的煙塵,問:“……那你呢?”
“我肩負著大家的囑託,負責來照看你避免作死。”
他指著工事盡頭一個堅固的三角地,“過去。蹲著。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