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循著琴聲找到正沉浸在音樂中的君臣數人。趙佶還穿著那身道袍,投入地彈奏著一首悲哀度秒殺《二泉映月》的小調。
“趙大爺!”佟彤身後甩著十幾個追的,衝過去當場跟他對質,“您跟這些宮人說什麼了?怎麼她們一個個覺得我好像有神經病?快下令,讓我出去!”
趙佶停下彈琴的手,小心翼翼地朝她看了一眼。
旁邊幾個近臣已經目瞪口呆了。堂堂帝姬不顧男女有別,居然硬闖君臣聚會,而且上來就數落她爹?
這簡直是不忠不孝不女德,叛逆到家了!
趙佶面露難色,訓斥身邊的太監:“怎麼不看好了呢?快帶人回宮!”
然後苦笑一聲,對那幾個老夫子解釋:“小女自小有這失心瘋的頑疾,你們幾個不要管她,咱們自撫琴作樂。”
官家都發話了,眾人趕緊低頭看地,不直視帝姬的容顏,等著幾個壯實的宮女把她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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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氣鼓鼓地坐在雅致的閨房裡,心中把胖佶罵上一萬遍。
其實希孟已經提醒過她了,萬一有哪個心術不正的文物把她拉進自己的創作層,只怕她孤立無援,任人擺布。
但佟彤沒把這個威脅太當回事。創作層嘛,只要她稍微一齣戲,分分鐘就崩壞給她看。她想離開,不是隨時都能離開?
孰料今日才發現,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居然還有她走不脫的創作層!
趙佶不知怎的讓全皇宮上下的人都相信,她這個帝姬是個滿口胡言的神經病,出於憐憫和讓她養病的需要,才放任她在整個皇宮,上上下下的亂走。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小宮女小太監,一個個對佟彤畢恭畢敬,對她的要求百分之百滿足,但看她的眼神里都帶著謹慎,甚至還有一絲絲可憐。
佟彤說出來的那些“胡話”,什麼北京故宮,什麼二十一世紀,自然也就被人當成風言風語,不去深究。她說的話越出格,越是沒人懷疑她的身份。
病人嘛,越是口吐離奇之語,越是說明妄念深重,越需要及早治療。
結果就是,佟彤一通大鬧下來,不但沒能讓任何人懷疑她的來歷,反而事與願違,坐實了她這個“失心瘋帝姬”的身份。
沒人疑心,自然就沒有創作層的崩壞。她讓人架回“閨房”,好聲好氣地“安撫”,還送來一盒盒好吃的,還有個大夫過來把了個脈,煎出一盞苦藥。
宮女微笑著端來那冒著白煙、色若渣土的一碗濃藥,笑道:“帝姬帝姬,起來喝糖水了。”
佟彤:“……”
真把老娘當弱智!
可是“精神病悖論”的缺德之處就在於,如果有正常人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那麼他所作的一切想證明自己“正常”的努力,都會被醫護人員當成是精神病發病的證據。
那個亘古的哲學悖論“假如被關進精神病院,如何證明自己沒病?”至今沒有一個完滿的解答。
越是用心“證明”,越是顯得症狀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