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等希孟疑惑地看她,她才小聲說:“我在想,你的房子蓋在哪裡呢?”
他大言不慚地說:“我內心強大,才不需要蓋小房子呢。”
她笑著又“哦”一聲,假裝信了。
原來他也會逞強呢。
等他們把所有蓮藕種進池塘,天色已經擦黑。
進入裝修中的雅舍,希孟環顧剛剛粉刷過的牆壁。
她馬上接話:“掛點你的墨寶,趙老師肯定聞風而來!”
馬屁怎麼拍都舒服。他微微一笑:“我沒畫過他們後世的文人畫,今晚研究一下。”
他以為自己說得很謙虛,轉頭一看,佟彤又檸檬了。
“又來‘一天入門一個畫派’,”她嘟囔,“還讓不讓我們普通人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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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希孟點燈,翻著那本《趙孟頫書畫全集》,琢磨什麼樣的書畫能合他的胃口,把他重新吸引過來。
書法方面他並不擅長。北宋末期流行的瘦金、蘇黃米蔡,到了趙孟頫的時代已淡出主流。以他現在的功力,也就當個書法協會理事,離“讓趙孟頫心服口服”還有不少距離。
至於繪畫,趙孟頫提倡復古,早年曾追摹六朝、隋唐畫風,後來自成一派,開啟中國畫壇“文人畫”的新時代。
希孟縱然恃才傲物,對同行藝術百般挑剔,也由衷對趙孟頫這個後起之秀懷有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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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佟彤這幾日一直是借宿在附近居民家裡。村裡有個大戶人家,宅子裡好幾個空置的客房,用來招待前來做客的名流、鄉紳、下鄉的官吏之類。
也算是個高端版的民宿。
兩人出手豪闊,於是也被人當成“名流”,客氣地給了兩間客房。
元朝雖然民風開化一點,但這畢竟在趙孟頫的世界當中,離希孟所說的“禮崩樂壞”還有點誇張。所以主人家也就很規矩,男賓給一間,女賓給一間,還有個粗使丫頭給做飯。
希孟正翻得入神,忽然燈光一暗,被擋住了。
佟彤抱著一捲鋪蓋,可憐兮兮地說:“拼個房啦。”
大戶人家事情多。今天從京城來了一批貴人貴婦,說是專程慕名而來,來聽紅衣羅漢講經。
由此可見趙老師內心的糾結。他在自己的畫裡蓋小房子隱居;而畫卷的主角,是一個跟上流社會關係緊密的精神導師,無數達官貴人都排隊聽他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