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蠶叢,直立在一座高台之上,足有希孟的幾倍高。
希孟被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居然不顯怯弱,氣場上毫不輸與那位瘋狂的半神。
蠶叢立刻意識到他的身份,將他細細打量一番。
“……哦,也是華夏餘孽。你放心,過了今晚午夜,你便在這個世界上除名了。有什麼最後的感言,可以講給我們聽聽。”
這裡的“我們”,指的是鄰近展廳里被干擾器放倒的古蜀文物們。顯然,在蠶叢眼裡,他們也就是開了個小差,遲早是要回復力量的。
“滴滴,滴滴……”
更多的干擾器電量告罄,成為了白給也沒人要的丑胸針。
希孟仿佛沒聽見那些惱人的聲音,垂手落地,從地面上托起一層透明的輕煙。
博物館閉館半月,展廳無人打掃,地面上已落了薄薄一層灰。
他以指為筆,在那層灰塵上面繪出了隨意幾道線。
然而當那幾道線升入空中之後,它們迅速穿引,生出枝蔓,邊緣溢出色彩。高山險峰、深谷飛瀑頃刻間成型,薄如蟬翼的細節熠熠發光。
遠處眾凡人驚嘆:“千里江山圖!”
旁邊那些被鎖死了的古蜀文物也大驚失色。他怎麼居然沒“失能”?
他不像有些文物似的武力值高超。他只有登峰造極的創造力,能以極端平庸之物為引,織就栩栩如生的幻象。
蠶叢也被那幻象震撼了一刻。那些險峰的形狀他不太認識,但讓他想起了青泥盤盤的崇山峻岭,那是包圍了蜀人家園的無盡天塹。
他問:“這是你的真身?”
希孟笑笑,答:“我不怕消失。這些山水,不論如何朝代更迭,不論中原大地上是哪個文明獨領風騷,它都會始終如一的存在。就算沒有王希孟將它繪下,也會有別人,用不一樣的風格、不一樣的材料,將這一隅世界紀錄下來。或許,如果您的古蜀文明延續至今,在那個平行世界裡,也會有相似的一幅畫流傳千年,和我的容貌相差無幾。
“這世界註定會有千里江山。我怕什麼呢?”
蠶叢暢想著他所描繪的那個“平行世界”,贊同地點點頭。
“沒錯。你這幅小畫很有意思。也許我會考慮留你一條命。”
希孟對這個丹書鐵券並不買帳,冷冷道:“可是,我的朋友在青銅神樹的創作層里窺得你的計劃,那裡只有無盡的破壞和毀滅……你真有那個能力,可以重塑三千五百年的歷史麼?你能夠誇口,讓你的子孫過上和如今一樣充實的日子嗎?還是說……你對此並無計劃?”
蠶叢用他從各個文物身上汲取出來的智慧,緩慢地思考著。
“你低估了文明的生命力,小伙子。”他說。“只有燒掉那片醜陋的森林,土壤下面的種子才能再次發芽。至於它們長成什麼樣子……這並不是我需要關心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