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就只能怪柳子怡天生聰慧早熟,又心思細膩敏感,大人那在小孩子面前連掩飾都顯得敷衍的算計,讓柳子怡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所以他還能對那個家,對他唯一的嫡親大哥,有什麼期待?
再 加上本身的心理問題,柳子怡自求能有朝一日離開那個家,於是裝著愚笨嬌弱,實際上寒窗苦讀,希冀有一天能逃出那裡。那局勢看著已經向著大哥傾斜,大哥還給 父親找來了新歡,那姨娘見見失寵,兒子也不如大哥能幹,看著就要敗落了。只要這家被大哥掌握,就算他再看不起自己,看在同母所出的情面上,只要自己低調 點,再考取個功名,總還是有好日子過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姨娘會狗急跳牆,直接對大哥和父親下狠手。還好父親福大命大,並未被其得逞,但他老眼昏花,居然沒發現自己是被算計了。
再這樣下去,柳子怡知道自己前路凶多吉少,若姨娘掌勢,死的就是自己。因此他只得反擊,先借姨娘之子之手,故意弄斷了腿,然後一直裝作殘廢,暗暗收攏大哥和母親的勢力,再挑撥姨娘和新歡,讓其爭鬥越來越激烈。
最後他成功了。活下來的是他,成為家主的人是他。
但是這又如何?他放眼所及,仍舊是鄙視厭惡的目光,他仍舊活在一個不接納他的世界裡。
或許是剛乾了一件大事,或許是不用再提心弔膽,這人一鬆弛下來,就容易東想西想,更何況他本來心思就細膩。這想來想去,就想岔了。
至 於水珏一聽就聽出他是在自尋死路,也是正常。他一個能隱忍著從最不起眼的廢子,即使在別人眼中不正常,也能拉攏那麼多人,最後讓該死的人都去死,自己登上 柳家家主之位,當然是有能耐的。一個有能耐的人,就算偶爾會看岔眼,但也絕對不會只帶兩個小廝,那兩小廝正好要取他性命。
「公子若是在乎別人眼光,以公子的能耐,不讓別人看出來也是容易的事。」水珏見不得自輕自賤的人,但看著這人眼神還算清明,並沒有死志,知道他估計真是一時想岔了。
「在 外人面前裝裝樣子是容易,但要一輩子裝下去,受不了的還是自己。」或許是救命之恩,又或許是他急需找人傾訴,柳子怡第一次對外人吐露心聲,「柳某隻是想回 到家中的時候,能輕鬆一些。畢竟柳某從來沒有過家。呵呵,見笑了。這種事,果然還是需要柳某自己努力。即使家中就柳某一個人,也要輕鬆自在才是。」
最後這一句話,柳子怡帶上了一絲自傲狂妄之氣,眉眼間讓人驚艷之色,也更加耀眼奪目。
似乎他本身,就該是個驚才絕艷之人,理應在這天地之間,熠熠生輝。
若水珏先前只是因柳子怡的容貌和性格對其有幾分興趣和好感,在看著柳子怡這一瞬間的內心性格流露之後,心像是被什麼撞擊一下似的,那怦怦的跳聲巨大的連耳膜都有些疼了。
水珏只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眼神也變得幽暗銳利。她笑了幾聲:「以柳公子的能耐,這還不容易。只是這以後是不是獨自一人,倒也說不準。」
水珏微微仰起頭,手中的扇子輕輕抬起柳子怡的下巴:「若是柳公子能夠進入殿試,探花配公主,也是一樁雅事。」
這話一出口,先不說柳子怡的神態,周圍下人的臉色跟川劇變臉似的,齊刷刷的變成了青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