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摸摸他后脑勺,陈同抬眼笑了下:摸脑袋也好舒服。
苏青亲了他的嘴唇好叫他别那么多的话,一个吻还没结束,陈同就睡着了。
凌晨,冬天很冷,火车站里人却不少,大包小包的,临近春节,各条铁路路线上的人流压力都在慢慢增加。
他们没有买到卧铺票,座位票也只抢到了三张,还有一张是站票。
刘玫兰原本执意要站着,可火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车厢里越来越挤,行李架上的箱包提袋一层叠起一层,闹哄哄的车厢里前脚跟贴着后脚跟,没有她继续执拗下去的落脚之地。
他们的座位也没有在一起,各自落座,陈同站在刘玫兰身边安慰她愈渐慌张和崩溃的情绪,直到后半夜苏青实在舍不得,好说歹说才换他去座位上休息。
车厢里烟味散不出去,列车员来说过乘客好几次,过道上挤着人,零食车艰难地走动过一次就放弃再来,暖气熏混了味道。
车上的人太多,他们没有换到卧铺票,苏青站在陈同身边,一站就到了天亮。
下车时候陈同看向苏青的眼神都带着心疼,只是碍于金毛和刘玫兰在,说不出口。
而刘玫兰为锅盖担心了一宿,又是想到传销又是想到什么电击和体罚,魂都要被自己吓没了,加之一夜未睡,脸色也愈发苍白。
锅盖爷爷奶奶和他爸住在一起,职工宿舍楼上一户就是他姑姑家,典型又传统的家族式群居。
郭孝!快开门!刘玫兰蹬上四楼就嗙嗙拍上了他家的门,这会儿她都急死了,就想第一时间看到儿子。
陈同金毛站在她身后,旁边苏青在翻市地图。
门里传来骂骂赖赖的声音听不真切。
刘玫兰大骂道:你他娘的快开门!还我儿子!
他们面前的门还没开,楼上先下来了个中年女人。
女人十分意外,随后发出尖酸刻薄的声音:我就听着声音像,怎么是你,大早上的吠什么东西,听着就烦。
她眼睛往旁边一瞟,看见三个少年人有些奇怪:怎么的你还想带着人来砸我家的门啊泼妇?
刘玫兰朝她一呸:你家算个什么东西狗杂种,你以为我愿意来鸡窝里找你吗,我儿子呢!
骂谁呢你!
刘玫兰懒得理她,转身拍门:郭孝!快把我儿子还回来,我和你没完!
门里打开了露出的却是张老太婆的凶脸,吱哇着一堆方言就和刘玫兰吵起来。
老式的职工宿舍隔音效果特别差,楼道又窄小,吵架时候楼层里都带着回音,嗡嗡地闹得人脑瓜子疼。
老婆子背后挤着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只缩着头催刘玫兰:你怎么来了!我能把儿子怎么样?他好好的在学校里上课呢,你闹什么,过几天他不就回去了吗!你快走吧
刘玫兰吵红了眼眶:我闹?你说说看,儿子在什么学校上课,上的什么课?他和我说他在学英语,我这个不着调的人都知道他英语成绩好着呢!
刘玫兰:你遇到事情就说我吵说我闹!你呢!你不吵你不闹,你也半点道理不讲,只知道愚孝!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和你妈凑一块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说我闹!那我问你,昨天儿子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他都求救了你知不知道!他去上学你又关心过他几回!
郭孝闻言也慌张起来:什么求救!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让他去学习
刘玫兰气得快失去理智要上手挠他的脸险些打起来,被陈同拉住了,吵闹里要锅盖他爸给出学校地址去接锅盖,可他家人就是东拉西扯地不给。
旁边老太婆喊着:我儿子听我教育天经地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看看你教出来的郭凯,一点男孩的样子都没有,整天都娇里娇气的,跟小姑娘一样,能成什么事!
不等刘玫兰说话,二楼又下来一个青年男人,趿拉着拖鞋,顶着两个黑眼圈,瘦竹竿似的身材,脑袋像支楞不住一样向前伸着,满脸虚浮,管之前的中年女人叫了声妈,是锅盖的那位表哥。
他搔了搔头发,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样子:这是在干什么?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中年女人和老太婆便都开始疼儿子疼外孙地哄他:你下来做什么,你休息就是了,这里不用你管。
锅盖他表哥看了看刘玫兰:这不是小娘炮他妈吗?你来找郭凯的?
刘玫兰:你说谁小娘炮呢!
你说我说的是谁呢,不就你儿子呗,整天娘们唧唧的,说不定他还喜欢男人呢,恶心死了,是病就得治。我们把他送去训练基地那是帮他,跟着教官学学,教他们怎么做个男人,你不谢我家也就算了,在这骂什么呢,吵得要死。
他兀自说完,和老太婆打了声招呼,拉着他妈上楼去了。
刘玫兰哪受得了这种侮辱,眼眶通红地看着锅盖他爸:这就是你家人的看法?他们侮辱你儿子你也觉得没事是吧?你这是个当爹的人的心态?还是说你也是这么想我们儿子的?
我我没有锅盖他爸瑟缩了一下,又道,他、他那样的习惯的确不好
刘玫兰抹了抹眼泪,陈同给她递去了纸。
陈同是见过锅盖他爸的,他看了看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最后什么也没说。
旁边苏青拉住刘玫兰他们,小声说:找到了。
金毛连忙靠过去看地图上的位置。
那边锅盖他爸很敏感地问:你们找什么,找到什么了?
找儿子!刘玫兰瞪着他,又看向苏青手里的手机,这是什么地方环城西路423号。
锅盖他爸的脸顿时白了,刘玫兰看着那个地址也是脸色不好:这不是一个化工厂吗?
她抬头看向锅盖他爸,明白这地方是没错了,可她心里发凉比冬天还冷,牙根都在打颤:你可真舍得!
刘玫兰冲上前去推开老太婆给了男人一巴掌: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家同归于尽!
陈同拉住刘玫兰,把人拽下了楼,刘玫兰蹲在路边哭了一会儿。
陈同心里也不好受,苏青从他背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落下去的时候轻轻滑过他的手。
阿姨,我们走吧,去接郭凯,陈同扶起刘玫兰,刚刚郭凯的表哥说把他送到训练营,这就肯定不是补习班,估计是什么男子训练营一类,我们还是越早把郭凯接走越好。
刘玫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们打车去到了城郊,锅盖昨天晚上在电话里透露的那几个字母的消息
SUB,FAC,423,suburb,factory,423,城郊、工厂、423,其中423号是门牌号码。
城市很大,有很多个423号,以其和市中心之间的距离为搜索方向,从外而内逐一排查,火车上信号不好,苏青断断续续查了一路,最后确定了这一家废弃化工厂。
从锅盖他爸当时的反应来看,这个地址是没有问题的。
这座工厂占地面积挺大,大门关着,门里拴着两条大黑狗,见人就狂叫,凶得要命,也没个看门的人。
刘玫兰朝里叫了好几声找人开门,没有人回应。
冬天城郊这边风很大,像刀子似的刮脸,吹得刘玫兰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