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跟他一道站起来,茶几上的水都没凉,还是烫的,陈正业却这就说完了。
陈同有点不知所云的恍惚,宋娴又怎么知道他会认床睡不好觉?
陈正业其实也紧张,只是不像十七八的少年会显露在脸上。
等你高三的时候回来住,就把这面墙打通,书房归你。陈正业说。
陈同:爸爸。
陈正业停下要离开的步伐,回过头:怎么了?
陈同看着他,目光清澈: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陈正业明显地一顿:什么事?
陈同不敢看他了,有些踟蹰,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说好还是不好。
可他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你再坐一会儿。陈同把陈正业拉回椅子上,吹了吹热茶,喝了一口,烫了舌头。
舌苔麻麻的,一下子失去了味觉。
陈同觉得口里有点苦。
放下茶杯,他问得有些艰难:那什么你有想过,和宋老师再要一个孩子吗?
陈正业道,没有。
陈同一鼓作气: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毕竟现在开放二胎,政策上也支持,我马上毕业了,等弟弟上小学我都工作了,也不用你们忙工作挣钱养,到时候你们在家带弟弟就好,不用想别的
陈正业打断他:为什么是弟弟?
陈同一口气被他截住:我
陈正业喉间滚了一下:我没有想过和你宋老师再要一个孩子,我有儿子,她有女儿,已经儿女双全了,有你们就足够了。
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话。
实际上仍旧非常委婉,但他看着陈同,希望陈同能够明白他话语里的含义。
他爱他。他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而感到愧疚,为陈同曾经遭受过的一切而自责,可是那些事情全部都已经发生了,无力更改重来。
他是儿子眼里的救火英雄,却不是一个英雄爸爸。
直到孩子长大了,面对他的时候眼里会藏着戒备和疏离,他才知道真的来不及,他来不及补救所有,只能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因为陈同觉得这样比较快乐。
可是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这又错了陈同仍旧是需要关心的少年人陈正业想,他都不知道陈同睡觉的时候会磨牙惊醒做噩梦,还谈什么希望陈同快乐呢?
陈同明白他爸话里的意思,正是因为明白,突然地感受到了父亲对他的这种关怀,接下来的话就更加更加难以说出口了。
陈同扣着茶几边缘:不行。
他察觉到陈正业的目光,顶着那目光,陈同硬着头皮说:有我可能没什么用。
怎么会。陈正业说话声音很平淡,透露着一股笃定。
可陈同还是说:真的不行爸爸,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再要过一个儿子。
为什么?
陈同头皮发麻,想了半天,忽然秃噜出来一句:因为我不行。
陈正业露出个茫然的表情,?
真的!我不行!陈同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就、就是那、那方面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陈同:为这个家我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躺尸/两眼放空
苏青:
陈正业:
第99章 二月二十
陈同说完,死死抿住嘴唇看向陈正业,脸涨得通红,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白痴。
陈正业显然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有点呆滞了。
沉默了好半天,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明了,陈正业深深地难过起来。
陈同看着他爸的模样心说:坏了。
果不其然,陈正业看起来显然十分难以启齿,可是他却仍旧沉稳,沉稳地试探说:我们去医院看一看?
陈同。
陈正业拧着眉头,眉心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疤:你是你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陈同不安地坐在原地,陈正业关心地看着他,下了决断:我们去医院看一看吧。
陈同哑炮了,自己把自己坑了。
正当陈正业以为这是儿子在不好意思的时候,陈同小声说:不是那什么的毛病,我没毛病。我就是我就是
陈正业愣了一瞬,而后突然明白了他就说呢,陈同身体上要是有毛病,昨天怎么没听苏青和他提起过。
于是陈正业放缓了语气:就是什么?
嘶陈同抓乱了头发,埋头捂在手里,撑在膝盖上。
陈正业烫热的大手抚在他后脑勺上,熨得陈同眼睛一热。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他的家庭,他的家人,慢慢的都在变好,他不想再次失去这一切。
可是他又不得不说,事到如今,他不想不说,他想坦诚。
就和当时在朋友面前出柜一样,他极度害怕锅盖金毛他们排斥他,又极度期望锅盖金毛他们能接受他。
现在也是一样:他害怕,但是他答应过苏青的,答应过苏青给他时间,他会学着面对自己,大胆地往前走出去,不再停留在那一方枯井一样的老宅里。
陈同抹了抹脸,抬起头来看着他爸:就是前段时间,我看那个、片儿,对女孩没兴趣,你觉得我是有毛病吗?
来了,陈正业想,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问:身体不舒服?
没有,陈同回答说,我喜欢男孩儿。
这句话从儿子嘴里亲口说出来,和他看见陈同偷偷亲苏青脖颈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
之前只觉得震惊,震惊到了极致,带着惶恐、后怕和不安,今天看见陈同紧张到不行,最后却还是坦白,陈正业心里倒是有了一种解脱感。
他起身,拍了拍陈同的脑袋:身体没事就行。
陈同呆愣在原地,陈正业的反应太寡淡了,不在他所有的设想范围内。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正业已经走出了书房,他快步追上去:爸!
陈正业站在客厅里回头看着他,手里一支刚抽出来的烟:怎么了?
陈正业的神情太自然,自然到陈同觉得他刚刚不过是说了一句他喜欢芒果不喜欢香蕉。
陈同站在原地:你、你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旁边宋娴走了过来,看见陈同眼睛通红的样子,猜到这是坦白了。
她担忧地看向丈夫,陈正业的表情太过淡定,隐约安心,又觉得奇怪。
听到了。陈正业点了烟往阳台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