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杯酒递过来的时候,谢辰睁着有些迷蒙的眼睛去接,酒杯却被一只手率先拿走。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有点熟悉:世子忙了几日,又与各位一起喝了不少,怕是不胜酒力,这一杯酒就由我代劳。
谢辰有些迟钝地转头看身边的人,眼睛正巧是与他的双唇处于同一高度,就看着一只青花瓷的酒杯贴着唇边,满满一杯酒被快速喝下。
沾染了酒水的唇色有点发亮,谢辰眨了眨眼睛,略微抬起头,正好对上尹宿低头看他的目光。
许是酒水柔化了谢辰眼中的锋利,看上去竟觉得软绵绵的,满是软弱可欺的无辜与茫然。
这位公子是何人?
不晓得,之前在段府没有见过啊。
难道是谢府的人?
这附近几桌的客人没有人认识尹宿的,见他大大方方地站在谢世子身边,一副很是熟稔的模样,都有点摸不准他的来头。
倒是有不长眼的借着酒尽凑上来,用大海碗倒了一碗酒,囔囔道:听闻世子年少时就在边关打仗,我们这酒哪里能有西北边关的酒烈,今日段家四喜临门,可喜可贺啊!我先干为敬!
敬酒的人一口气喝干了自己那一碗酒,端着另一碗,杵在谢辰面前。谢辰反应了一会儿,抬手又要去接,尹宿到底是速度比他更快。
哎,我是敬世子酒,你是何人?对方不满道。
尹宿挑眉看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揽住了谢辰的肩膀,让有些摇摇晃晃的人靠着自己站稳。
我站在这里自然不会是无关之人。尹宿正在想要怎么把这个烦人的醉鬼忽悠走,忽觉肩上一沉,侧过头便看见谢辰靠着他的肩膀,沉默着注视着面前的醉鬼。
那醉鬼看他们姿态如此亲密,笑着起哄:那好那好,你喝也行,咱们不醉不归!
尹宿看了看依旧靠着自己肩膀的谢世子,发现他好像是在发呆,怕是真的醉了。他抬手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酒,往桌上一放就要带人走。
其他宾客见他如此豪爽竟然都围了上来,手中拿着酒杯、酒碗、酒壶就往前凑,贺词不绝于耳,各种敬酒理由都不带重样的。
尹宿都懵逼了,感情为了灌酒,这些人都去专业培训过怎么放彩虹屁吗?!
他看了一眼远处被众人同样围着敬酒的段家兄弟,无奈地接下了酒杯,要是自己不帮忙分担一些火力,他们转火那兄弟俩就麻烦了。
谢辰肯定会赶着去给自己的表弟们解围罢。
他看了看紧挨着自己的人,明明都喝醉了,还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不说话也不闹。
嗯,比清醒的时候乖多了。
尹宿环视了一圈端着酒的宾客,缓缓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喝酒是吧?今天不把你们喝趴下,爷就不姓尹!
段三小姐给三位哥哥准备了掺了水的酒,等到酒席到一半的时候就会专门给他们送上来,这个时候宾客们都有点酒意,不容易分辨。
护卫段方给大少爷把加了水的酒送来的时候,头脑还算清醒的段临抽空叮嘱了一句:表少爷那边好像人很多,你快把这酒给他送去。
段方咂咂嘴,表情奇特地对大少爷说道:属下觉得,表少爷大概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段临一皱眉,连忙推开身边的人去找谢辰。
大少爷,您慢点!段方连忙赶上去,然后把段临一路带到了谢世子身边。
只见筵席的东北边那一片,地上倒着,桌上趴着,不下三十桌人,全部喝翻了。
段家这场婚宴来的宾客一百桌都坐不下,邺城人家几乎全城出动,酒席的桌子从段府摆到了南府大街外,还得分批次吃饭,而这波客人已经是第二批了。
能进府内的客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会儿全都毫无形象地趴地上了,很快被段府下人通知家里人来接走。
段临一脸麻木地转头看自己的护卫:这是什么情况?
段方的脸比他更麻木,指了指还被一小撮人围着的尹宿:是尹公子,他一个人灌醉了这满地的宾客。
※※※※※※※※※※※※※※※※※※※※
宾客们:我不服,他为啥这么能喝,是不是开挂了?
尹宿:因为我是丐帮。
宾客们:告辞!
镖局阴谋
段家的婚宴上, 尹宿一战成名, 邺城都在传说,谢世子身边有个酒仙,一己之力独战五百人,完事儿还根本没醉, 步伐稳健地把喝醉的世子送回了家。
本以为会扬名江湖的尹宿,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出名会是因为喝酒,而且谣言还传的这么夸张,五百人怕是水桶都装不下!
他将尹石头的记忆翻出来扒拉扒拉,发现原主也就曾经过年尝过一点点酒,根本谈不上有酒量。怎么自己这一喝, 就跟喝水没啥两样呢?
在尹宿的百思不得其解中, 段家镖局开张了。
开张第二天就有生意上门,还不止一单。
其他两单都是送往附近的县镇, 有贵重的, 也有普通货物。
其中有一单, 客人送来两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 说是给家中长辈大寿的贺礼, 都是极贵重的东西, 要求送往襄阳府。保额价值最高,路途也最远。
客人有个要求,说里面的东西不能开箱。这种要求在镖局尚算正常, 有些贵重东西怕丢, 封装的时候都是货主自己动手的, 有些人会在外面加上特有的标识,一旦开启就会破坏标识,以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被人掉包。
客人放下货物和大笔银钱就走了,段家兄妹得知的时候,派人去找那客人,可整个邺城都没有这么个人,三兄妹顿感不妙。
这趟镖必须得走。
段临将表哥谢辰请来,又叫来了目前镖局的两位镖头,沈沥和尹宿,一同商量对策。开始前,他先说明了这一项前提。
镖已经接下,按照行规,不得不送,更何况段家要是接了不走,累积起来的声望马上就会毁于一旦。
我安排沿途驿站接应。谢辰皱着眉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段临连忙摇头,劝道:不可!公器私用的罪名不小,有人正盯着国公府,巴不得你出错!
此人是谁,表兄弟二人心知肚明,谁也不说破。
我与小妹商量过了,此事还要劳烦沈兄与尹镖头,由你们二人一同押这趟镖。万一途中遇袭,先保自己,货物是次要。
这件事,段家退无可退,只能见招拆招,盼望是大家想多了。
段临把路上需要的一切都备好了,还专门从府上挑了两匹好马给两位镖头。
这一趟我们都没有把握,两位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实在不想走这一趟,也可尽管提出。段临一脸疲惫,心里的火气却是越烧越旺。
沈沥是段二少的大舅子,为人也耿直,一点都不推脱,当场就答应下来。
轮到尹宿表态,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去啊,为什么不去,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
见他面上毫无惧色,段临心下也松了口气。
只有谢辰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似乎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
等确定好启程的时辰,大家都散去了,他还坐在镖局的大厅里。
世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我刚才就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