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的又没受伤, 吃什么药?尹宿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趴在床上的谢辰将药方翻过来给他看,说道:这上面写的都是黄连。
尹宿盯着那疑似阿拉伯语的字迹, 脸上只剩下了冷漠。
尹宿。谢辰侧着脸, 趴在枕头上看着他,我很抱歉给你带来如此多的麻烦。
哎, 这有什么, 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的蚂蚱!尹宿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谢辰思索了一下,觉得他可能想表达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由有些想笑。他是真的看不太懂尹宿,有时沉稳,有时浮躁, 有时出口成章, 有时话都说不通顺。
不过, 你爹真的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算是自家儿子与期望有出入, 为了这事动刀也太过了。尹宿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后背上,想起这事儿就没好气。
衣衫被姜炎剪开的时候,他都能看到模糊的血肉,要不是有些话不好说,他都怀疑谢宇义是不是亲爹。
听他这么一说,谢辰忍不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挡那一刀,即是不想和父亲刀剑相向,又让父亲明白他的决心,也是为了不伤到尹宿,但细细一想,那一刀很是蹊跷。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谢国公并非是冲动之人,要不当年和老国公上战场,兄弟父亲都战死沙场,就他活着回来了。
并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他能忍,足够谨慎。
作为以身躯接下刀锋的谢辰自然能感受到,那一刀的力道是收敛了的。初时,他以为是父亲看到自己挡刀,所以撤回了力道。但刚刚姜神医检查了一番,说一点也没有伤到筋骨,伤口不深,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三人的站得距离很近,就算父亲收力再快,结果也不会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让他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对待自己与尹宿成亲一事呢?
就在谢辰百思不解之际,谢国公已回到了邺城谢府,在汀兰院中沉着脸坐着,院子中央是跪着受杖刑的段临。
手臂粗的木棍击打在直挺挺跪着的段临身上,他闷声不吭,脸上毫无惧色。
这些年,不知雪妍是如何教导你,以至于如此没有规矩!谢国公看着他的脸就来气,你自己不学好也就罢了,还带坏辰儿,如今谢家没了世子,你满意了?
棍子打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段临从头到尾都不开口,不求饶,也不喊疼。
午时的阳光正猛烈,负责动手的下人额头上都密密麻麻地起了汗珠。谢国公皱了皱眉,挥手让他们退开,对垂首站在一边的侍卫首领问道:查到他们是何时调换的吗?
回国公爷,世子与尹宿一直在我等视线之内,只有两个时间可能会被调换。侍卫首领被点名,马上回答道,一是在前往洞房的路上,途径花园时,有一名守卫被公主的丫鬟唤走,有一段距离变得无人看守。二是世子二人进入新房后,公主与段侯爷等人前往闹洞房,期间所有下人都在门外,无人看见屋内情况。
不过,筵席结束后回到新房,世子将下人全赶了出来,当时我们都在院外,以世子和尹宿的武功,想要不惊动守卫离开,也并非难事。
谢国公斜睨了还跪地笔直的段临,此时的他已重新易容回段家大少爷的模样,但谢国公仍觉得他的模样会与谢辰重合。
尹宿是何时被换走的已不重要,现在要弄清楚的是谢辰是何时被调换的。
明明在筵席结束后,他还试探了一次,那双血色的眼睛无法作假。可观云村的人都看到了昨日谢辰与尹宿的婚礼,总不会谢辰还能分身。
你何时与辰儿对换的?谢国公冷声问道。
沉默许久的段临张开口,只说道:舅舅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谢国公正要发作,一声清越的鸟儿鸣叫声响起,一只羽毛鲜亮的隼飞入汀兰院,在院子上空盘旋一圈,停在了段临肩膀上。
紧随其后的,是谢家的管家谢林,他脚步急促地走到谢国公身边,俯身附耳回禀道,老爷,国师来了。
谢国公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平缓一些,对侍卫首领说道:你们就在这儿看着段侯爷,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他不再多看段临一眼,起身便去了花厅。
谢府的花厅内,侍女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水,头也不敢抬,送完东西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厅内坐着的客人没有三头六臂,容貌平平,但周身的气场实在令人畏惧。
听闻有一次,一位官员在国师面前失了仪态,被他看了一眼,张口说了一句:我若是你,便早些归家安排身后之事。
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国师被惹恼了,不出三日,那名官员从马上摔下来,当场气绝。
从此,大家都不敢在国师面前造次,生怕听见自己命不久矣的判词。有时候,人就是如此,有些事情以为听不见便不会发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国师对众人的敬畏没有太多的反应,他冷冷清清惯了,刚端起茶杯,谢国公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国师抬起狭长的双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却猛地浑身一震,急忙全神贯注地盯着谢国公,直勾勾的目光让被看着的人有些毛骨悚然。
国师?刚进门的谢国公步伐定在了原地,迟疑了一下。
国公爷,近日发生了何事?国师有些不可置信,来来回回看着他好几次,在他眼中,谢国公通身气息凝滞,眉间带煞,俱是颓败之征兆。前日见你还是神采奕奕,福泽如海,乃谢家兴盛之兆,怎么一日不见有此剧变
谢国公本就郁结的心情被他一说,多了几分慌乱,他赶忙上前抱拳道:国师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还请明示。
国师示意他入座,说道:国公爷不必多礼,烦请将这两日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闻言,谢国公不敢怠慢,将谢辰逃婚断亲之事一一告知,只是隐藏了段临在其中的作用,谢家双生子之事,他不会再告知任何人。
二十多年前,吾曾将师尊一言带与国公,想不到终还是有此一日。国师听完长叹一声,深感天命不可违。
其实,当年清河大师仙逝之时,他正好赶到,师尊在弥留之际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才带着悔意离世。这件事,他瞒过了所有人,只对谢家坦言过。
因为这最后一句遗言,正是指向谢家。
武魂再临,当珍之重之,切莫让其离开谢家,否则预示成真,天下大劫。
言犹在耳,可谢辰已经离开了谢家,并断绝了关系。谢家的气运已现颓势,在谢国公身上便可窥见一二,莫非一语成谶,真是不可挽回?
当年他为完成师尊遗愿,前往谢家报信,谢家初时还有迟疑。没过多久,全家被贬回邺城,谢辰出世,证实了师尊所言非虚。
可惜师尊走的太急,国师至今也不能完全确定两句预言完整的意思。只能根据清河大师最后的话来猜测,谢家武魂便是预言的关键,武魂离开谢家,便是天下劫难之始。
国师以为,古有十日并出,羿射九日的传说,双日当空是预示灾劫。
这些年来,我自问待辰儿不薄。他是我亲子,又是武魂,我虽对他严苛了些,少了许多慈爱,但从不曾亏待他。我早早就请旨立了世子,待他弱冠就将烈雨刃与谢家族长之位交付与他,想不到他会为了一个男人谢国公说着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若非他将族长之位早先就交了出去,谢辰想要弄到自己的户籍迁入尹家,着实还要费一番功夫,想不到竟是自己成全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