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沒幾個人見過蘭老闆卸妝後的模樣,他蕭陟有幸見到了。
這樣一個美人,竟然是個男子,只比他小一歲。
蘭老闆察覺到他的目光,撩起烏羽般的睫毛,從下往上地看他,眼神像帶了小鉤子,只不過沒了柔媚,只余英武明朗,卻又在笑起來時,明晃晃地好似一彎新月,一下一下撩著他的心尖。
「傻看什麼!我真是男的!」
蕭陟兀地收回視線,深色的肌膚掩飾住了迅速漫上臉的紅熱。
蕭陟謊稱自己是販賣皮毛的商人,剛賣完一批貨賺了一大筆,想在這繁華的南朝皇都消遣享受一番。
他自小生存艱難,早練出說謊不眨眼的本領,陳蘭猗雖然生活也不盡如意,但終究還是跟他不同,那個時候,完全看不出他的隱瞞。
「什麼南朝?我們大衍是正兒八經的北地。你管我們叫南朝,那南梁算什麼。」
「是,是,是我們住得太靠北了。」
「真是個蠻子。」說著又笑起來。
蕭陟發現蘭老闆實在很愛笑,他經常大笑,發出爽朗的笑聲。但有時候也會無聲地微笑,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彎成月牙,嘴唇翹起來,露出潔白小巧的牙齒,怎麼看怎麼漂亮可愛。
其實蘭老闆也曾說過他真不像個商人,卻從沒想過眼前這個粗嗓門的傻大個兒竟然一直在騙他,反而還覺得他很有趣,主動提出要帶他游皇都。
他們兩人性格南轅北轍,卻因打了一架成為知己。兩人幾乎天天早上在茶樓碰頭,然後蘭老闆帶他去郊外騎馬,騎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他沒留神帶出了本身粗陋的習慣,隨手拈了根枯草咬在嘴裡。
蘭老闆看他一瞬,抬手把那根草從他嘴裡拽出來,「你這樣不行,不像個商人,倒像個土匪。在我們大衍做生意,得會附庸風雅。」
蕭陟一愣,最後這個詞他聽懂了,蘭老闆就是「風雅」,他附著他就好。
蘭老闆一愣,「你這麼看我幹嘛?」說完竟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去,假裝看湖水,其實此時正是陰天,一汪暗沉沉的湖水有什麼好看的。
蕭陟突然有了一股衝動,跳到蘭老闆跟前,「你給我舞過劍、舞過刀,我也給你舞套拳吧!」
蘭老闆好笑地看著他,想說那是給所有進戲園的觀眾舞的,哪兒是給他舞的?卻不知怎的,沒有說出口,靜靜看著他把一套粗獷到野蠻的拳法耍得虎虎生風。
那天,蘭老闆對他說:「蘭行之乃我化名,我本姓陳。」
蕭陟當時並未多想:「陳是國姓,看你的氣度涵養,不會是哪個王親貴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