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陟看著坐在床上小口喝著肉湯的陳蘭猗,胸膛里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一直消散不去。
他有些後怕地去握陳蘭猗的手,對方被他的舉動驚到,險些把碗裡的湯灑出來。
蕭陟給他穩住碗,摩挲著他骨骼突兀的手腕,又輕撫他拇指,後怕又慶幸。
他總有種錯覺,其實剛才他去晚了,這雙手沒保住……幸好還在,幸好去得及時。
蕭陟晃了下腦袋,不再多想。這時他才意識到,他這樣觸摸陳蘭猗,陳蘭猗竟然沒躲。
他有些欣喜地看向對方,陳蘭猗竟然也在看他,兩人對視半晌,蕭陟心跳狂烈,「砰、砰」的心跳聲衝擊著他的耳膜。
陳蘭猗低下頭,又捧起碗繼續喝湯。
蕭陟一時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站起身在原地踱步:「難得你胃口好,我再讓廚房去做點兒吃的?你想吃什麼?」
陳蘭猗放下碗,想拿手背擦嘴,被蕭陟攔住,拿自己袖子幫他拭了下嘴,隨即訕笑一聲:「軍營里條件艱苦,你跟著我受苦了。」
陳蘭猗沒有表態,逕自走到桌旁拿起紙筆,這是蕭陟專門從讓人從衍朝的皇都裡帶來的宣紙和毛筆,桌上一直擺放著研好的墨汁,烏黑鋥亮的墨幾乎將硯台盛滿,似在懇求主人多寫幾個字一般。
陳蘭猗壞了嗓子,說不出話,蕭陟便想著讓他寫字與自己交流。可是這些紙筆買回來,多半年了也沒用過幾張。
陳蘭猗的字很漂亮,即使手剛被正了骨,一手行楷依然瀟灑流暢。
「又打青州?」
蕭陟心頭一沉,不說青州是他們陳氏王朝最後的陣地,單說陳蘭猗和齊將軍的私交,就難以讓他接受這個事實。
曾經不就有一次嘛,他跟齊將軍裡應外合,故意向他泄露假情報,騙得他中了齊將軍的計,折損了三十萬將士。也是那次之後,他徹底釋放了內心的野獸,強行占有了陳蘭猗……若說那次之前,陳蘭猗對他或許還有些許情分,再那之後,大約就只余恨意了。
蕭陟緩緩地點了點頭,「遲早要打。」何況這次以陳蘭猗做籌碼。
陳蘭猗突然紅了眼眶,眼淚簌簌落下。
蕭陟一下子慌了,他很久沒見過陳蘭猗掉眼淚了,不管怎麼折辱,他都不曾落淚,此時卻哭得這麼傷心。
「你……」蕭陟躊躇地走到他身側,想將人擁進懷裡,手抬起又遲遲難以落下,最後難堪地在身側攥緊了拳頭。
陳蘭猗提筆飛快地寫著——何時才能無戰亂,何時才能不死人。凌亂的比劃顯示出寫字之人的激動與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