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樓客其實並非連這點定力都沒有——她當丞相府食客「樓若素」的時候也沒少對人跪九叩,不露絲毫怨懟。還是那天被商止新抱著走遇見他,心裡有疙瘩。
「丞相言重了。」
「並未言重, 微臣知道將軍與微臣之間頗有誤會。幾年前將軍入府, 也確實是臣有眼無珠未認出將軍——」
但畢竟樓客還沒到丞相這種說殺你就殺你、沒有殺掉立刻轉身點頭哈腰稱兄道弟的道行,打斷道:
「丞相先生不必如此說客氣話。臣當年是懷著報復心進府的,目的是血染您九族彼此相對, 您若當年認出我是樓家餘孽,樓客焉有命在?」
這話直白,樓客眼神也確實冷淡。丞相打不下去哈哈,收斂了故作的熱絡,淡淡地笑道:「將軍還是如此坦蕩,顯得微臣上不得台面。
……但是將軍, 您要知道, 如今的局面, 你我二人是再無法相鬥下去的。大姓叛亂,杜姓本家在臣歸順上主,餘孽自立自詡正統勾結反軍, 朝臣熙熙,能夠作為戰力的、真正能領導士兵的,想來只有你我勢力。
至少平亂之前,上主暫且不會動你我二人。」
「之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楚。或許天下太平之後,上主能夠為您刃『仇人』。」說到最後兩個字,他滿不在乎地指尖沖向自己:「在此之前,你我恩怨皆小事。」
宮外外亂久矣,情況之緊迫危急,商止新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樂意管——說起來應該還有樓客這「紅顏禍水」的功勞。
樓客雖然當了幾天禁臠,好歹是個將領,識局勢,於是點頭稱是。
「並且樓老一事,」丞相道:「將軍您要知道,前朝丞相和杜姓是涇渭分明的兩個利益對立方向,我們必須爭端不斷,直到有人完全死去。」
他誠懇道:「臣不殺將軍,臣身後之人會動臣不殺將軍,將軍會殺臣。就像兩軍對壘,本是你死我活的事。」
樓客哪裡能不明白:「所以臣不恨丞相,臣恨的是殺死先父之人……當然,恰好也是丞相。正如先生所言,我們兩軍對壘你死我活,雙方兵士之間卻並不需要多大的怨恨。
我們仍舊對立,現在不是開戰的時候,但也不需要假模假樣的偽裝和平,彼此冷漠便好。」
「微臣明白。將軍能夠容忍已經是微臣莫大的榮幸。」丞相笑笑,拱隨口道:「樓將軍劍還好用嗎?南方商道開了不久,不若臣再為您呈上一套長戟……」
……
分明只是告別地客套話和寒暄,樓客的背影停滯了。
她的放在腰間的佩劍上,覺得有點亂,心裡翻湧出稍微荒唐對自己的怒意,瞬間消逝而成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無措。
她問:「克己……是先生給我的?」
丞相感覺到什麼不對,皺眉緩緩道:「是的,同時奉上的另有『赤練』與『承影』。」
……
此話一出,樓客當真什麼心都沒了。
那瞬間回憶起商止新遞給她劍時候的笑容和言語,然後自己忍不住感動之後她的表情——帶著滿意的哼笑,那
可不是為了什麼真善美,她只是嘲笑世間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