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客站在門口敲敲門,喚:「子疏。」
年輕人轉頭,眼神聚焦了好一會,翹起椅子,對她道:「樓將軍,你又回來了?這一次是拿誰?」樓客常年在外,否則便是在宮侍候商止新,回到樓家便只有一件事:把司獄之的人帶回來、拿一名新的族人去司獄,樓古有此一問,完全是刺她。
「我不拿誰。」樓客平淡道:「上主降旨,赦樓姓一族。」
樓古懶洋洋的神情一凝,翹著的椅子腿忽然落下,忽然站起來,倒有些歪扭八:「你……你說什麼……」
商止新站在身後哼笑,樓客低咳,無奈地碰了碰她,叫她低調。
樓古已經全然沒有注意她身後小廝的嘲諷,巨大的驚喜砸下來,讓他有些恍惚:就算是樓家的光輝再也不見,能夠平平穩穩,那也是多不容易……
等樓客展開旨意念了一遍,他接了書,才慢慢回過神
,倒是盯著她涼涼說:「上主又覺得你好了?看來賣賣色相,竟然還有點用。」
樓客不抬眼:「別那麼刻薄。」
「刻薄?」樓古似乎不想再和她說話:「將軍請回吧,不容易出宮一趟,還得去見丞相吧?」
樓客慢吞吞道:「你何必激我。」
「我可沒激你!」樓古忽然轉過身來,用硯台上的墨冠擲她,道:「你說勢必為樓家證明清白、你進丞相府,到頭來只是為了去激怒上主害我族每一個人嘗一遍牢獄之災?你把樓家當什麼!你讓我族被萬人戲弄!」
樓客伸在耳側,接住了墨台,好似一句話沒聽見,只問:「叔父最近身體如何?」
「你有臉提他?!」樓古呵道:「滾!」
樓客不甚在意地點點頭,衝著已經有些不滿的商止新低聲道:「給臣個面子,饒他一命。」
商止新道了聲陰森森的「好」,出門時,卻又聽見樓古忽然有些不一樣的頹唐下來的語氣。
「你能救下叔父來,為什麼那一次卻要敗……」
……
樓客什麼陰陽怪氣都淡然處之,聞言,竟然僵了一僵。
要說其實還是商止新的錯:敗績換人命這個主意當真狠毒,獲救的人不會對樓客心懷感激,死去的人卻帶來一片怨氣……何況每一次由誰去送死煎熬,是樓客在決定。
樓客對打擊和諷刺早不痛不癢,可聽見她的兄弟那一聲質問的「為什麼」,竟然仍舊心情沉重。樓古的父親,大概間接死在她上。
沒有人能永遠不輸,但在她對不起的人面前,沒有贏,就是她的錯。錯誤這種東西,壓在她蒼白的脊梁骨上,壓了太多,讓她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