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娘子藏身的道觀十分隱蔽,因罕有人至,潮濕的山徑上蒼苔滿目,枝葉橫生。葉凝走了半個多時辰,才遠遠看見坐落於山腰的道觀。
待得走至道觀門口時,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鐘聲入耳。
道觀很小,門虛掩著無人看守。葉凝推門進去,裡面古柏參天,蔭翳清涼,青石板鋪的地面上生滿蒼苔。西側植了幾棵棗樹,樹下有人躺在寬大的竹椅間小睡,身上蓋著薄毯。
側面看去,那張臉病容清減,十分憔悴。
緩步上前,藥娘子似是聽到了腳步聲,眼瞼依然闔著,懶懶道:「你回來啦。」
「師父!」葉凝喚了一聲,藥娘子身子一震睜開眼看過來,似是不可置信:「阿凝你怎麼來了?」起身迎過來時薄毯滑落在地,她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滑倒。
葉凝忙過去扶住她,握住她枯瘦的手時,眼淚倏然濕潤,無法抑制。
「哭什麼啊,你這孩子。」慈愛音容一如當年。
葉凝何曾見過藥娘子這樣病弱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酸楚,扶著她往廂房去歇息:「才下了雨,天又涼,師父你怎麼在這睡著?」
「想起些以前的事,覺得在棗樹下睡覺更安適。」藥娘子笑笑,「不是叫你留在雲澤麼,怎麼來了京城!」
「鄭太后以為我去了無射郡,她現在又自顧不暇,無妨。」
屋裡藥氣撲鼻而來,旁邊的火爐上放著熱水。葉凝讓藥娘子在榻上歇著,利落地端茶倒水,而後探手把脈。
藥娘子失笑:「我自己都治不好,你把脈了又能怎樣?還能比我更了解這副皮囊?雖是醫者,很多事情卻都無能為力。」語氣輕鬆,似乎對此渾不在意。
葉凝知她漂泊太久,見過的生死太多,也已看透自身生死,聞言不免感慨。想了想還是按下心緒扯出一絲笑容:「許久沒做飯給師父吃,我去燒幾個小菜吧?」
藥娘子病中性格軟了些,便有些孩童般的脾性,起身道:「真是很久沒吃你做的菜了,我來給你生火!」
「師父你歇著吧……」
「歇什麼,看你這笑容,比哭還難看!這可不像我堅強的小公主。」
葉凝也不再勉強,給她加了件衣裳,便扶著她去了廚房。
擇菜洗淨再切好,兩人許久沒見,此時閒閒聊著,聲音忽起忽伏,仿佛尋常人家的母女。
待得飯菜上桌時,葉凝已出了身薄汗。藥娘子大抵是心情轉好,精神了許多,用飯時點評不斷,漸漸現出幾分舊時風采。
飯後葉凝自去洗了鍋碗,和藥娘子圍坐在爐邊閒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