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博士滿臉通紅,耳郭轟鳴,指著蘇希錦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個字,最後口吐白沫,往後倒去。
眾人大驚,周武煦忙傳御醫。
戴司柳心有餘悸,慶幸當初蘇希錦對自己手下留情。
韓遺玉無聲往後退了一指距離,眾人看著蘇希錦畏懼而無聲。
能把人說得口吐白沫,暈死過去,她是第一人。
慌亂之後,便是寂靜。
一邊是新科狀元,一邊是朝廷老臣。
周武煦尋思怎麼打圓場,才兩不得罪,又能體現他的寬容。
「今日登科宴,合該喜慶才是。不若臣為大家作畫一幅,留住今日之美?」
一道虛浮的聲音飄過,蘇希錦回頭,正是那個一直盯著她的人。
「陳大人一幅畫價值千金,能主動為大家作畫,自然好極。」周武煦喜笑顏開,一拍手,「各位繼續宴會,請陳大人為大家作畫。」
那道目光又黏在了自己身上,猶如蛇蠍,蘇希錦渾身不適。
場上酒味縈繞,空氣悶熱,周武煦再次敬酒。
蘇希錦喝了一杯,不一會兒就覺得心頭焦躁不安。
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出去透口氣。
與商梨一起來到一處湖邊假山,風吹過來,蘇希錦清醒了一點。
但心頭的煩躁更勝。
「小姐臉怎麼這麼紅?」商梨吃驚。
「可能是酒的緣故,」蘇希錦扯了扯衣襟,年前喝的桃花醉便讓她昏昏欲睡,這會兒真酒直接受不了。
難道是過敏了?
眼睛也開始紅了,商梨心頭一跳,一會兒還得回瓊林宴,這可怎麼辦?
「小姐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給小姐拿醒酒湯。」
蘇希錦也知自己現在儀容不整,換了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角度,靠在假山壁上,等她回來。
瓊林苑面積寬敞,亭台樓閣,商梨跑了幾個地方,問了幾個丫鬟,都沒找到。
然後她攔住一對男子,看樣子應當是應當是一對主僕。
「這位公子可知膳房在哪裡?我家小姐喝了點酒,需要醒酒湯。」
「沿著這個方向,再走一亭便是。」藍衣公子道。
「多謝公子指點。」商梨感謝,快步離去。
她走後,藍衣公子身邊的隨從笑道,「哪家小姐膽子這麼大,跑瓊林宴上醉酒?」
苑內都是進士或官身,姑娘家跑到這裡來醉酒,確實膽子大。
藍衣公子神情淡淡,眼睛看著問話侍女的身影,總覺得很熟悉。
像是在哪裡見過。
兩人說著話往外走,中途撞到兩個內監樣式的人,抬著一卷黑布袋。
「快點,主子等著呢。」
「這新科狀元中途消失,萬一皇上查起來怎麼辦?」
「管他呢,主子交代,你敢不聽嗎?」
兩人小聲嘀咕。
藍衣公子駐足:狀元?醉酒女子?熟悉的丫鬟。
三個串聯起來,一個人名呼之欲出。
他心驚膽戰,就要上前。
卻被小廝攔住,「公子,你韜光養晦多年,不要為了一個女子,牽連自身。」
敢在瓊林宴上擄人,不是三公重臣還能是哪個?
「她與我有恩。」藍衣公子道,帶著小廝向那兩人追去。
蘇希錦感覺自己被人抬著往前走,一路上顛簸,喧囂聲散去,好像離人群越來越遠。
她伸了伸手指,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渾身酸軟,身上燒得厲害。
那兩人好像將她放在了一處房間裡,然後關上門就往外走了。
房間裡沒聲音,應該是沒人。
過了不久,門口傳來腳步聲,接著門被打開。
有兩人走到她身邊,拉開套著她的黑布,輕聲喚道,「蘇小姐?」
「公子,她沒反應。」一個男聲說,聽著年齡不大,「喝醉了嗎?嘶,好像是被下藥了。」
「誰會在瓊林宴上給新科狀元下藥?膽子也太大了吧?」
「這裡危險,一會兒人就來了。」另一人抱起她,悄聲說道,「此事不宜聲張,先把她帶出去。」
原來這兩人與方才擄她之人是兩路人。
謝卯寅沒想到,再見到蘇希錦是在這樣的場合。
她渾身通紅,軟趴趴一團躺在他懷裡,眉頭緊皺,看起來十分難受。
「你去找方才的丫頭,與她說人在秋水閣。再去請賀太醫前來看病。動靜小點,莫要讓人發現。」
「小的省得,那皇上那邊?」
謝卯寅腳步一頓,「讓那丫頭去稟告,就說喝醉酒,在暖閣休息。」
隨從領命而去。
謝卯寅低頭看了蘇希錦一眼,深吸一口氣,悄然離開。
商梨在假山後沒找到蘇希錦,腦袋嗡嗡作響,端著醒酒湯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叫喚幾聲,沒有回應。最後往湖裡扔了顆石頭,也沒有動靜。
六神無主間,想到戴公子與小姐乃好友,或可以尋求他的幫助。
但找戴公子,勢必會引起皇上注意,那該如何?
還好這時一個小廝叫住了她,與她說了幾句話。
商梨鬆了一口氣。
新科狀元離席後沒回來,眾人心中詫異,但不敢問。
周武煦自然也察覺到了,喚來內侍,讓他去看是否出事。
恰好趕上商梨回來,向皇上說明了原由。
秋水閣,長幔輕紗,紅被軟枕,床上隱隱約約躺著一個人。
賀太醫將用過的銀針收好,放進醫藥箱內,而後半掛在肩膀上,輕聲離開。
「情況如何?」謝卯寅急切上前。
賀太醫抹了一把汗,吁著氣道,「老夫已經用銀針釋放出了小姐體內毒血,再過一個時辰,便可醒來。到時候再用熱浴浸身,排除體內剩餘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