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立在她身後束手無策,想替她順氣,又怕拍到她傷處,「娘隨口一問,沒別的意思,你若不願意,不會強求你。」
「不是,」蘇希錦好半天緩過氣來,「我與表哥乃近親,不可成婚。」
「什麼近親?你與正兒不在五服之內,若成婚乃親上加親。」
蘇希錦搖頭,只覺荒唐得緊,「近親指直系親屬五代,旁系親屬三代。否則生出的孩子大概率會得遺傳病,對社會和夫妻孩子都是不幸之事。」
林氏從未聽過這種說法,一時懷疑一時驚嚇,愣是不知如何接話。
「阿娘莫要操心我的婚事,」蘇希錦知她不能理解,也不過多解釋,「過兩年我會請求外任,到時居無定所,婚姻之事隨緣。」
「你要去哪裡?」林氏顧不得其他,轉頭問起此事,「那我跟你爹怎麼辦?」
「具體未定,等朝廷穩定下來吧,」蘇希錦說,「中央宏觀調控,對艱苦之地鞭長莫及。我想親自管理一縣,為百姓做事。」
「你心地善良,心繫百姓,娘親自然支持。」林氏雙眼泛淚,憂心忡忡,「娘親就是捨不得你,你還沒我手臂長時,就一直在娘親身邊,從未離開。」
「娘親想讓你嫁給正哥兒,就是怕你去到別家,人生地不熟的吃虧。」
「娘親莫擔心,還沒定呢。」蘇希錦好生安慰,「到時我帶您一同離開,就怕你捨不得爹爹。」
「捨得的,」林氏知她打趣自己,心裡仍帶了一絲期望。
五月末,大軍班師回朝,進城那天百姓立於兩側,夾道歡迎。
康適廷與趙王身著鐵甲,騎馬打頭,威風凜凜。二人身後跟著一列列士兵,隊伍如龍。長龍中間押著一群人,據說是大理王室和歌姬。
蘇希錦又見到了謝婉,她仿佛剛從保靈寺下來,美人依舊,雙目含情。
大軍自皇城停下,晚間周武煦設宴邀請文武百官,犒賞三軍。
酒氣盈天的歡快聲中,大理歌姬與舞池中央翩翩起舞,長袖飄渺,舞姿曼妙。
一眾大臣談笑風生,舉杯祝賀趙王大獲全勝。
趙王一一謝過,至中央謝恩,問聖上,「不知陛下如何處置大理皇室?」
這是一件大事,周武煦暗自思索。
趙王稟道:「文和公主死因不明,兒臣自大理查明真相。原是大理王殘忍施暴,酒後令公主當眾脫衣,公主不堪受辱,於城樓跳下而亡。」
「大理好大的膽子,何曾將我陳國放進眼裡?」
「荒唐如廝!必當重懲。」
「公主乃一國顏面,陛下必定要為公主討回公道。」
群臣激憤,紛紛為公主現身說法。
蘇希錦冷眼旁觀,仿佛當初答應大理求和,另派公主和親的人不是他們。
「這是酒,別誤喝了。」韓韞玉一直注意著她,見她將手伸向酒撰,起身為她換掉。
他的位置原本不在這裡,為了方便照顧她,專程移了過來。
蘇希錦收回手,讓侍女為自己斟茶。她看見上座的周武煦笑意盈面,「此事容後再議,今兒只為犒賞三軍。」
樂再奏,舞再起,吳王起身敬趙王,和睦安樂,兄友弟恭。文武百官飯足酒酣,一派祥和。
然第二天早朝,論功行賞時,卻出了問題。
原是陳家二子陳畫師,趁著昨日皇上犒賞三軍之際,悄然上山,欲對謝婉不軌。正好被苦追謝婉的郡王周綏靖抓住。
謝氏全族震怒,謝太師就這一個嫡出孫女兒,自小捧在手心疼愛,誓要為她討個說法。
陳太保直呼冤枉,稱有人看趙王立功,坐不住了,想栽贓陷害於陳氏。
「趙王姓周,乃皇上親子,他立功與你陳氏何干?」有大臣說道。
陳太保自知說錯話,神色憤懣淒楚,「皇上,我兒一慣閒雲野鶴,與世無爭,必然是有人心存不良,存心陷害於他。」
「大人的意思是我謝氏陷害你陳氏?」謝侍郎冷笑,「你兒子是個什麼東西,又不是沒人知道,用得著陷害?我女兒才十來歲,在保靈寺為家母祈福已久,若不是你兒子動了齷蹉心思,怎會至此?」
「這讓臣想起瓊林宴當天,有人看見陳畫師的隨從靠近酒壺,後來新科狀元就中毒了。」又有人提及往事。
蘇希錦人在家中坐,槍從天上來。
當日之事一直是周武煦心中的一根刺,他黑目慍怒,手拍龍案,「天子腳下,朗朗乾坤,竟然發生這等齷蹉之事。定要查明,嚴懲不貸。」
「此事事關謝陳兩家,務必公平公正,不可徇私枉法。就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同審理。」
三部門各自領命。
陳太保欲再說話,被其子孫拉住。
好好的論功行賞就此打斷,趙王之賞也被扣了下來。陳賢妃在宮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六月已是夏日,蟬聲連綿聒噪,蘇希錦肩上的布帶已被拆除,整個人輕鬆靈活了許多。
只手臂仍不能動。
傷口的疤脫落後,留下紅色肉痕。巧兒為她塗抹完藥膏,小聲叮囑,「華大夫說疤未掉完前,不可沾水,不可動左臂,三月不可拎重物。」
花狸仔細聆聽,一一記在心裡。
蘇希錦含笑:「醫館情況如何?」
「甚好,」巧兒滿臉欣喜,「而今許多貧寒女子上門學醫,貴女也找我們看病。」
女醫館的出現在京中掀起不小動靜,深受女子喜愛。不僅解決了外男入內室的尷尬,也解決了女子某些隱私問題。
許多貧寒人家的女子主動上門學醫,都被一一接待。貴族女子在觀望一段時間後,紛紛請女醫上門就診。
女醫館不以盈利為目的,志在幫助天下女子,賺取的藥費都投入到了醫館擴張和新人教學上。
不過半月,就成了京中一大奇景,熱度甚囂塵上。
而當眾人得知女醫館背後之人乃當朝唯一女官時,又覺情理之中。
蘇希錦的名聲空前的響高。
「既然現在人手夠了,你與妙兒也可開診實習,將前台交給學徒。而今藥鋪人流大,李大夫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
「大人放心,奴家一定按你的吩咐做。」
蘇希錦想著沒有什麼交代的,就讓她出去了。
正逢解儀坤抱著大包小包文書,苦哈哈從門口進來,「你倒好享受,外面都打翻天了。」
「你方才說誰跟誰打起來了?」蘇希錦問,也沒讓侍女幫他。
「謝家跟陳家打起來了,」解儀坤翻了個白眼,手腕酸痛,「讓你侍女接我一把,你別那麼記仇,我也被人騙了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