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顧二人走後,翰林院又新進了兩位學士,對她皆十分友善。
「如今你已熟悉翰林院事宜,我與幾位學士商量,令你每旬第三天值守翰林院。」
一進門,余學士便笑盈盈宣布這個好消息。
當值即肯定,說明他們認同她,有意讓她接觸翰林學士內部工作。
「可我並無擬旨之權。」蘇希錦疑惑。
萬一皇上夜晚需要擬旨怎麼辦?
「此事你不用擔心,畢學士會與你一起。」余學士笑著拍了拍她肩膀,「先學著,以後遲早會用到。」
余學士旁邊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沖蘇希錦頷首。
正是頂替龔、顧二人的畢學士。
外頭都傳她想入宮為妃,翰林院人只覺得好笑。皇上升她為翰林侍讀的用心良苦還看不出來嗎?
就是不願屈才,又不願埋沒。
按照皇上那升遷陣仗,不出三年她必能升任學士,獨立工作。
翰林院有此能人,眾人亦面上有光。
「下官多謝幾位大人指點。」蘇希錦躬身行禮。
自那天開始,蘇希錦時而在翰林院編史,時而當值於內,夜不歸府。
林氏擔心她身子,讓人送了好些生活用品。
朝堂之上,隨著吳王妃懷孕,楚王娶妻立府,立太子的聲音越發激烈。
周武煦每天忙完各路、州、府的摺子,還得上朝被眾人逼著立太子,一時間心急火燎,脾氣暴躁。
「陛下,東宮關乎社稷安危,還請陛下早做決定,安定民心。」
周武煦心頭冷笑,百姓忙於生計,自顧不暇,哪有時間關心他立不立太子?
還不是你們這些老臣心裡著急。
「此乃家事,朕自有打算。諸卿還是稟告自己所轄之事吧。」
御史台董大人出列,目光凜然,「皇上的家事便是國事,太子之位久懸不定,使得人心浮動,朝臣不安。」
「你們效忠於朕,為朕辦事。而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因何浮躁不安?」
「陛下,」董御史俯首,「陛下可還記得北魏末帝?末帝久不立儲,乃至戰亂起時,皇子爭權奪位,無人擔責。後靜安公主率軍出征,仍無法力挽狂瀾。」
周武煦面色鐵青,「陳建朝不過二十載,你拿陳與北魏,朕與末帝相提並論?」
「臣絕無此意,然前例昭彰,臣懇請陛下以史為鑑,吸取前朝教訓,莫要步前朝後塵。」
蘇希錦站在人群中想,這董御史台當真頭鐵,第一個往槍口上撞。
周武煦深吸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濁氣,「既然你提立儲,那你可有儲君之人選?」
眾人圍攻堵截這麼多天,終於被他撕破一條口子。
董御史心頭一喜:「古來立儲立嫡,無嫡立長。今皇后並無嫡子,臣以為吳王當立。」
周武煦不置可否,轉向朝下眾人,「你們以為呢?」
眾臣蠢蠢欲動,就有人耐不住上前,「臣以為楚王天資卓絕,孝感動天。又自小被皇后扶養長大,不是嫡子勝是嫡子。當立楚王為太子。」
周武煦聽完仍不發一語,問道:「還有嗎?」
堂下眾說紛紜,吳王黨與楚王黨吵得不可開交。
周武煦一拍案幾,對著董御史道:「朕且問你,吳王可有何政績?」
董御史一愣。
政績沒有,兒子算不算?
別的皇子都無子嗣,就吳王妃懷了孕。據說還是雙胎。
且前不久謝貴妃給吳王娶了側室,說不得過陣子又有動靜。
周武煦冷笑連連,「既然你說不出政績。那朕問你,吳王是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如此忠心為他搖旗吶喊?」
所有人陡然色變。
董御史臉色發白,匍匐在地,「臣誓死效忠陛下,與吳王殿下並無私下往來。」
周武煦眸子黑沉,轉頭對著第一個要立楚王之人。
「你呢?楚王可有任何功績?」
那人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楚王為陛下擋刀,護駕有功算不算?
「古來立嫡立長,既無嫡子,當立賢良之輩。你們既然說不出他們的賢能之處,難不成讓朕矮子裡面拔將軍?」
眾人跪地參拜,「臣等有罪,請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說話前怎不好好掂量掂量。
周武煦心猶不平,他年富力強,離死還早著呢,就這麼急著給太子讓路?
「既如此,若無它事,且退朝吧。」
「臣等遵旨。」眾人起身。
他們表面沉重,內心歡呼雀躍。
今日雖沒立成太子,但皇上終於鬆口,為他們指明一條方向:立儲立賢。
懂了,先回去給自家主子弄點政績出來。
「臣有事啟奏,」眾人心思懸浮之際,有老臣上奏。
是李御史。
周武煦心頭一跳,又是一個硬傢伙。這位老臣出了名的古板不近人情。
「愛卿有何事參奏?」
殿外,解儀坤與周綏靖打了個冷顫。
殿內蘇希錦心亦懸起,她近日奔波與翰林院、史館等地,不曾犯事吧?
李御史長臉板正,嚴肅氣憤,「臣想參三公主流戀花叢,當街強搶有婦之夫,日日尋歡作樂,有損皇威。」
周武煦臉瞬間黑如鍋底。
周綏靖、解儀坤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他們。
蘇希錦慶幸,看來這御史台也不只看她不習慣。
周武煦自牙縫裡問道,「強搶有婦之夫是何意?」
「前日有一男子於城南售履,長相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三公主見色起意,不顧其已有家氏,當街將他搶入府中。還放言自己是公主,天下美男皆入她府。如今男子的妻子正在京兆府喊冤。」
周綏靖:比我還剽悍?
蘇希錦:該參。
眾臣:三公主年年有進步,日日上層樓。
「混帳東西,眼裡還有沒有王法。」周武煦氣極,大手不知疼痛拍在案上,「那混帳如今在哪兒?去給朕把她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