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女聲尖細,很是熟悉。
那男子悲憤冷笑,「你當然不記得,你是高高在上的陳氏貴人,她只是一個普通婢女。因為楚王多看了她一眼,你便命人以熱油淋面,毀了她的容顏,還將她脫個乾淨逐出陳府。」
「我錯了,對不起,請你放過我。」女子聲音痛哭。
「放過你?你何曾放過我妹妹?」男子恨意滔天,「她被男人看光身體,千夫所指。出了陳府便跳河自盡了。」
「你是他的哥哥?」
「是,」男子語氣輕渺,帶著報仇雪恨的快感,「蒼天有眼,你陳氏作惡多端,終於被老天懲罰。你可知得知你入教樂房的那天,我有多高興?我之所以進宮,等的就是今天。」
接下來是布料撕裂聲,女子嗚咽痛哭聲,男子喘氣聲。
「你放心,我不會碰你,你這蛇蠍心腸的女子,碰到你就覺得噁心……」
韓韞玉蹙眉,雙手捂著蘇希錦的耳朵,並說道:「我讓人去阻止。」
蘇希錦搖頭,雖說士可殺不可辱。可若她阻止,那死去的姑娘怎麼辦?男子為報仇,不惜淨身這筆帳又如何算?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今晚面對兩個女人,兩種態度。韓韞玉心中不解,轉念一想又明白。
前者清白無辜,後者作惡多端。
只覺得她恩怨分明,心口熨燙一片。轉眼想到宴上,耶律俊基的異常舉動,又覺心頭不安。
出了宮門,幾人興致寥寥,與宮門分手離別。
第二日,周武煦率眾大臣於狩獵場秋彌。
大軍浩浩湯湯,周武煦一攆當前,後面依次跟著耶律俊基和幾位皇子。
今日隨行的是四品以上官員,蘇希錦又被破例安排其中。
長隊的後面是女眷,她們乘坐轎攆,與男子分開。
到達獵場後,女眷紛紛下來,蘇希錦在裡面看到了許多熟人。
其中之一便是楚王妃呂子芙,她梳著端莊的拋家髻,頭戴花鈿,鬢插宮釵,神情冷漠。眼睛不時,看向男子方向。
旁邊的舒宛一襲黛紫色雲蘿裙,梳著利落的墜馬髻,珠釵全無,略施粉黛,唇角含笑,溫婉可人。
看見時蘇希錦,還對她笑著點了點頭,一派和善。
昨日那舞女艷古也在其中,不過換了套保守的陳國服飾。頭髮高高盤作婦人狀,立體的五官在陽光的照耀下,露出幾分異族風采。
蘇希錦抿嘴,眼裡浮現出皇后、謝貴妃和淑妃的模樣,不知她們作何感想。
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習慣吧。
除此之外,她還在人群中看見了聶吟霜,對方一身騎射服,高抬著下巴,與禁軍呆在一塊兒。
昨日得知陛下秋彌,所以獵場的人在黎明時,就已經圈養了許多動物。
其中不乏鹿、羊、兔、獐子以及剪了翅膀的鳥和野雞等飛禽。
「請陛下射獵!」許迎年執箭,上前請示。
負責看守獵場之人將圍欄打開,圈養的動物驚慌逃竄,四散開來。
周武煦手持弓箭,象徵性連射三箭,箭箭中標。
陳國重臣配合叫好,耶律俊基不以為然。
禮成,周武煦笑著對各位道,「今日圍獵,諸位拿出自己的實力,莫要讓耶律皇子看了笑話。」
他天生節儉,嫌狩獵費時費力費錢財。因此這是他自登基來,第一次組織圍狩。
眾位皇子將士行禮稱諾,欲欲躍試,其中尤以周綏靖最為興奮。
耶律俊基甩了甩臂膀,起身活動著筋骨,聲音洪亮:「許久不曾活動,今日興致來了,本殿與他們一同狩獵。」
周武煦阻止,獵場兇險,刀劍無眼,萬一他出了事,與遼國不好交代。
耶律俊基擺手,露出渾圓的臂膀,肌肉膨脹有力,「陛下不必擔憂,不過幾隻小綿羊而已,本殿還未曾放在眼裡。若真出事,那也是本殿下實力不濟。」
如此周武煦不再勸阻。
蘇希錦坐在高台之上,看著場上之人紛紛騎馬離開圍場。
她騎術不精,無法下場,只能望洋興嘆。
「蘇大人!」
正在此時,一道陌生女聲自她耳邊響起。
蘇希錦回頭,見是殿前都指揮史之女聶吟霜。
「小姐找本官,可是有事?」
觀她身騎黑亮駿馬,頭戴布盔,後背箭囊,蘇希錦隱隱有所猜測。
「自然有,」聶吟霜神色高傲,「本小姐想與蘇大人比試一場,看誰涉到的獵物更多。」
蘇希錦含笑拒絕,「本官騎射不精,恐不能如聶小姐願。」
話到這裡,若她聰明就該獨自離去。
今日本是為遼國皇子所設的秋獵,為了昭顯大臣將士之勇毅。
聶吟霜找她比試,本就失了分寸。
此刻若經她提醒,還不能明白,只能說嬌縱無腦了。
聶吟霜見她露怯,心裡譏諷,不過一死讀書的女人,憑什麼風頭無兩,人人稱讚?
她才不會放過今日這樣好的機會,因是笑著抬起下巴:「蘇大人可是女中第一,被遼殿下稱為巾幗不讓鬚眉之人,怎會連騎射都不會?莫不是看不起小女?」
蘇希錦咬牙,愚蠢,不知可謂。
已經有許多人目光看向這裡,蘇希錦面上帶笑,「既然聶小姐盛情邀請,本……」
「呵呵,」一道紅色影子自高台一越而下,女娥公主拍了拍手,狀似神奇:「從來只見國人同仇敵愾,抵禦外敵。何曾想還有為難自己人,讓他國看笑話的。」
在場眾人莫不變色,包括周武煦臉色都不好看。
女娥公主一語中的,暗示她格局太小,沒有大局觀。
聶吟霜滿臉通紅,氣呼呼看向來人。
見是訪陳公主,雖有不滿亦不敢反唇相譏。
女娥公主彈了彈手中弓箭,「既然蘇大人不善騎射,不如我替她與你比?」
這是什麼奇怪場面?
自己人欺負自己人,外人又幫自己人?
眾人暗自稱奇,昨日女娥公主說仰慕蘇大人,眾人只以為是耶律俊基隨口一說。如今看來女娥公主神交蘇大人是真!
只這算個什麼事兒?
到底是兩國女子比試,還是一國女子比試?
贏了又怎麼算?
那聶家的女子當真嬌縱任性,頭髮長見識短,空長個子不長腦子。陳國眾人內心吐槽。
「多謝公主好意,」蘇希錦打斷眾人遐想,臉上帶著幾分欲欲躍試,「臣方才就想下場一試,無奈騎藝不精。現聶小姐相邀作陪,正合了我的心意,若在獵場遇到什麼難處,也好有個伴。」
「你果然很聰明,」女娥公主幹淨利落將弓箭背於身後,笑嘻嘻上馬道,「走,本宮與你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