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與她一道,「外面這麼亂,你不回家,娘跟你爹都睡不著。可有你立表哥的消息?」
蘇希錦想起惠興縣送上來的傷亡統計,欣慰的笑了笑,「表哥好著呢,這次惠興縣成績最好,表哥說不得能晉升。」
林氏懸著的心落到實處,由衷感到喜悅,「那就好,等水退了,娘就去惠興看你舅舅。」
兩人來到她的院子,見門口蹲著一團白色東西,林氏目光閃爍,「憶塵在你院外頭蹲了好久,不見到你,不願回屋睡覺。」
這小子也是個可憐的,無父無母還失憶了,整個屋裡就認女兒一人。
「改天不忙了,你派人替他找找家人,總這麼下去也沒辦法。」
蘇希錦嘴口答應,其實恨不得將他鎖在府里。
華痴說他只是腦有瘀血,吃些活血化瘀的藥,就能記起往事。
這般想著,她上前踢了踢那堆白團,「醒醒,回你屋裡去睡。」
憶塵抬頭看她,雙目含淚,「我好像記起了些什麼。」
蘇希錦心中一跳,熱情問道,「想起了什麼?」
「你不應該先關心我身體嗎?」
「額,你身體如何?」
「身體還好,就是害怕。」
蘇希錦堆起笑臉,「那你想起了什麼?是誰要害你?」
「記不起來了,」他搖頭,可憐巴巴道:「夢裡很多人,喊打喊殺的。蘇大人,我害怕……」
蘇希錦勉強勾了勾嘴唇,白高興一場,「別怕,說不得是做噩夢了,」她說,「明兒咱們找華哥看看。」
憶塵不答,蹲在地上不起來,兩隻眼睛單純地望著她。
「你起來啊,回去睡覺。」
「我腿麻了,站不起來。」
「……」
好不容易送走這個大齡兒童,蘇希錦回到屋裡卻沒了睡意。點燃燭火,心裡盤算著一些事。
昨日韋大人告訴她,烏衣教在搜索一男子,二十來歲,是個文弱書生。蔣二爺對他恨之入骨,傾盡全力要剿滅他。
二十來歲,梁二爺恨之入骨,蘇希錦揉了揉鼻子,會不會是……
玉華曾說沐兒在幾個月前失蹤,而她便是四月在河裡撿到的他。
不管是不是他,能讓梁二爺傾盡全力剿滅之人,一定是重磅炸彈。
第二日,蘇希錦將憶塵送到華痴屋裡,對方像研究古董一般,在他頭頂按了好半天。
「有好轉,憶公子不要著急,在下給你開兩幅藥,相信過不久公子便能恢復如常。」
對此憶塵渾不在意,他享受目前的生活,腦海里下意識牴觸過去的事情。
蘇希錦進去看商梨,她懷胎五月,早已顯懷,現在是蘇家最貴重的女子。
想吃什麼,林氏親手給她做。
華痴每天小心侍候,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
就如此,她脾氣仍一天比一天大。一時哭一時笑,還得抽個時間懷疑華痴變心,叉腰質問對方是不是在外養了小的。
蘇希錦搖頭失笑,帶著憶塵離開。
他靜靜跟在她身後,默默無聲。
「我要出去一趟,外面情況不明,你自己在家,別出來。」
他抬起頭,眉頭皺得老緊,「你要去找玉華公子嗎?」
蘇希錦挑眉,玉華幫她搞定兵曹參軍,她自然要登門酬謝。
「你都已經定親了,」憶塵頗為不贊同,「書上說女子當從一而終。」
「你看我像一般女子嗎?」
「不像,那地方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她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很是認真,「你趕緊想起來吧。」
憶塵神色黯淡,低頭踢了踢石子,「你希望我想起來嗎?」
「當然。」
他失望地「哦」了一聲,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蘇希錦見他沒有要說的,便出去找玉華公子。
「你怎的不去醉春風找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有事求你。」
街頭一異域酒館裡,蘇希錦與玉華相對而坐。
「這酒也忒差了些,」玉華拿起桌上冷酒,抿了一口,嫌棄地倒掉,「不如我醉春風一成好喝。說吧,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感謝你為我和葛大人牽線。」她淡淡說。
「那你這感謝微免也太廉價了些,」瞧瞧這環境,這裝修,這廉價的酒,幾文錢就把他打發了。
「這不窮嗎?」蘇希錦毫不心虛,眯起眼睛道,「你曾經說,蔣家長孫沐兒在幾個月前失蹤,他長什麼樣?」
嘖,空手套白狼啊。
「四首詩詞或一個條件。」
「算了,我自己查,又不是什麼密事。」
酒館簡陋,桌凳上還有黑色的污漬,玉華伸出兩根手指,嫌棄地扯了扯衣裳。
「我這裡還有消息,你要不要?」
「免費的嗎?」
「你做夢。」
「那算了。」
蘇希錦聳了聳肩,斜眼見一人自門口而過,進入了對面的雜貨鋪。
正是司法參軍,奚大人。
玉華公子挑眉,「嘖,你這人真可怕,他們個個以為你仁心善良,你卻在背後掏刀子。」
那群參軍說她不爭不搶,功勞被他們搶了也不吭聲,純粹的蠢蛋一個。
殊不知自己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這叫運籌帷幄,」蘇希錦笑眯眯道,「他們貪心,我無欲無求,自然算不過我。」
多對一也好,興休水利也罷,都需要錢。
可惠州的錢都進了烏衣教口袋,財政緊張,肯定拿不出來。
水利還能拖一拖,重建之事迫在眉睫,潘、林二人若想立功就得掏錢。
怎麼掏,去哪裡掏,可夠喝一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