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庚辰自秦州回來,便一直沒有領職。自上次韓國棟救駕受傷後,陛下隱隱透露讓他留京的想法。
韓庚辰此刻主動提出任職洪州,有兩個原因,一是韓家樹大招風,水滿則溢;二是新法急切需要人來執行。
「如今新法推出,困難重重,稍有不慎,滿盤皆輸。京里人手已夠,外面卻需要安定。」韓庚辰看著蘇希錦二人道,「三叔走後,還請你倆照顧好府上一家老小。」
「多謝三叔,」蘇希錦很是感激。
試點的這五個州府,若有一點短板的地方,就會被反對派群起而攻之。以此打壓新法推行,恢復舊政。韓庚辰捨棄京中職位,甘願前往西夏邊緣的洪州,何嘗不是為她看守一州?
「一家人不必客氣,」韓庚辰擺了擺手,三人並肩而行,「三叔這次走,還得向你取經。新法試行,必然有許多細節之處,一會兒還請你為三叔講解一番。」
這是自然的,蘇希錦不僅將新法細節之處告訴他,同時還將自己的外任經歷逐一告知。
韓庚辰自國子監畢業後就一直在外赴任,經驗豐富,倒令她開了眼界。
慶豐十三年十月末,韓庚辰隻身一人赴任洪州,因著幾個孩子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妻費氏和妾梅氏俱留了下來。
隨著新法的實施,朝廷與民間皆暗潮湧動。呂氏因支持新法,獲得了周武煦的重視,如此一比,倒顯得謝氏黯然無光。
蘇希錦辭了刑部修編律法一職,專心致志推動新法。不過下朝之後,也常受謝卯寅邀請,一起探討律法。
這日兩人在路上說著「故意」和「過失」時,就見嘉樂公主蹦蹦跳跳出宮。
蘇希錦想起大婚之時的那張紙,總覺得那送消息之人她見過,無奈回憶許久也想不出來。
「你與嘉樂公主有舊?」謝卯寅見她望著嘉樂公主的身影,愣愣出神,不由問道。
蘇希錦眨了眨眼,「沒有,只是想著公主相貌無雙,身份貴重,又深受陛下寵愛,令人羨慕罷了。」
謝卯寅神色有點淡,「何需羨慕她?大人之偉績,怕是天下女子都羨慕不來。」
蘇希錦笑了笑,觀他對嘉樂公主並不熱衷,眼睛一轉,問道,「公主受謝侍郎之故回京,應當與謝家關係極好才是。怎我看你與公主並不大熟悉?」
「我私下與公主只見過一面,並無甚交集,或許謝大人與公主比較熟。」他回。
他有些看不懂嘉樂公主為人,自打與她相交,謝家一次兩次步入險境,然謝侍郎依舊對她很好,竟從不曾懷疑。
蘇希錦與他有著同樣的疑惑,不同的是她比謝卯寅更多了一種探究。
又過了兩天朝中放旬假,韓韞玉實現諾言帶蘇希錦回家。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在蘇家顯然不適合。
蘇家的姑娘常常走錯道,走著走著就回了娘家。姑爺不僅不怪罪,反而也跟著回岳父家住。除此之外,兩口子放旬假也常常過來探望。
「快去告訴老爺夫人,姑爺又帶著大人回來了。」
一個「又」字足以見得兩人回家的頻率之高。
不一會兒林氏就帶著大舅母出來接人,「昨日就收到韞玉的消息,一早就準備好了。」
蘇希錦叫了聲娘,笑道:「大舅母也來了?」
大舅母說,「昨日正哥兒進林子裡打了頭獐子,我送過來你們嘗嘗。」
獐子肉嫩,林氏最喜愛吃。
林氏招呼幾人進去,摟著蘇希錦直摸頭,「那日之事真是擔心死娘親了。」
聽說人就死在她面前,想想都叫人恐怖。
「有韓大哥在,沒事。」蘇希錦不甚在意。
韓韞玉聽她如此說,忍不住勾了勾唇。
大舅母看在眼裡,心生歡喜,只想到什麼,忍不住嘆息了一口氣。
「大舅母嘆氣做甚?」蘇希錦問,見她不回,忍不住猜測,「可是表哥遇到了什麼事?」
她是如此的聰明,一猜就中。
「不只是你表哥,林家整個生意都出了問題。」她搖頭,「這些日子不知怎麼回事,訂好的貨,對方說不要就不要。有些是咱們跟別人訂的,賣家臨時又要加價。前夜還有一批貨被官府扣了。」
蘇希錦問道,「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按說到了林家這個階級,誰都知道對方的底細,不會輕易毀約。除非對方的來頭很大,或是迫不得已。
大舅母頓了一下,表示不知道,「咱們家一直以和為貴,不曾得罪人。哎,來時你表哥不讓大舅母說,看我這嘴,就是心裡藏不住事。」
蘇希錦大概已經猜到了些什麼,晚點用過晚膳,她與韓韞玉商量,「這事想必是因我而起。」
就連是誰她都猜到了。
誰都知道林家是她外家,而她又嫁入了韓府。如此敢跟林家對著幹,說明對方並不懼怕蘇家和韓家。
當朝不怕蘇家的有很多,不怕韓家的估計就謝、呂、聶幾家了。
再聯繫近日朝堂之事,估計是衝著新法來的。呂家支持新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她過意不去。謝、聶同穿一條褲子,因此除了謝家,她想不出來還有誰。
「你想如何做?」韓韞玉問。
十月的秋菊正開得正旺,黃燦燦一片,香味馥郁。兩人漫步在院子裡,閒適從容。
「我想先見過表哥再做打算。」
「好,」隨手摘了一朵花菊戴在她鬂間,「我陪你一起。正好明日想帶你去無名山遊獵,不如叫上表哥一起?」
就有丫頭去通知林舒正,第二日天明,幾人就往無名山而去。中途遇到邱笙笙兩口子,隊伍逐漸壯大起來。
「好久不曾出來放風,真是快活。」邱笙笙敏捷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活力四射。
邵玉嚇了一跳,忙扶住她,輕聲叮囑:「小心些。」
那態度,跟照顧國寶一樣。
「我省得。」邱笙笙連忙收斂,拉著蘇希錦躲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