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頌華心裡已經打好的算盤,臉上卻露出幾分黯然的神色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眉眼低垂,良久才低聲道:「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知道規矩的,長輩們也一向公平,厚此薄彼的事情倒是不會有。」
看上去頗有些答非所問的味道,可這裡頭的意思,太子妃如何聽不出來。
她心下倒是有些歡喜,說明這個謝頌華根本就不受謝家的重視。
仔細想想也能理解,雖是血脈至親,可到底是個鄉下來的姑娘。
這些行為舉止還能請教養嬤嬤,每日裡勤加練習改一改,但是姑娘的內在修養,是要長期培養的,豈是短短時日便能見效的?
謝家到底是有些底蘊的世家大戶,如何能不重視這個?
因而她便又笑著問道:「這倒是,謝家是書香門第,教育後輩們,自然講究法度,也看得出來,謝家的兒女們都受過良好想教養。
放到三姑娘的箏就彈得極好,可見姑娘們的才藝也沒有落下,四姑娘這初來乍到的,可還習慣?」
說到這個,謝頌華的眉眼間,便有些苦惱,「果然還是娘娘知道我,自我來了謝家,什麼都與從前不一樣了。
從前對我來說頂要緊的事情,吃飯做活兒,如今都不要緊了,其他那些,我從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兒,倒是都堆到我眼前來。」
她說著便掰起手指頭來,「這規矩禮儀倒還罷了,我從前也常常幹活兒的,若是在田裡插秧,那大半天保持一個姿勢也是有的,努力練一練,倒也能跟上姐妹們的進度。
但那些什麼琴棋書畫,著實是為難我,我能識幾個字已是十分不易,還是賃了我們隔壁院子的先生教我的,我們村上那大丫二花,還一個字兒都不認得呢!
可到了這裡,連個丫鬟都比我識字兒多,然後拿給我看的東西,我是看得頭都大了,更別提那些蝌蚪似的東西。」
「蝌蚪?」太子妃聞言有些不解。
謝頌華連忙笑道:「其實是琴譜,可在我眼裡,不就跟蝌蚪似的麼?」
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可不要嫌我粗鄙。」
太子妃心裡已經有些鄙夷了,卻還要連聲安慰,「可別多心,方才也與你說了,我這性子一向直爽的,妹妹肯與我說,便是將我當自己人了。」
她這麼一說,謝頌華的狀態就更放鬆了,「嗐,娘娘也是可憐人。」
太子妃被她嚇了一跳,以為她要說什麼對太子不利的話,誰知道她緊接著就道:「若是娘娘也和我一樣,生活在鄉野中,那才自在呢!說話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彎彎繞繞,細聲細氣的。」
說著竟像是來了勁兒,「娘娘可想聽一聽我們鄉下的趣事兒?」
太子妃聞言笑容都有些尷尬了,卻不得不笑著點頭道:「倒是難得聽到。」
「果然還是娘娘你跟我說得上話,你沒去過,我說給你聽也是一樣的,說起我們那兒的趣事兒啊!頭一件,就得是殺豬了。」
「殺……殺……殺豬?」太子妃聞言忍不住一個哆嗦,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頌華眼冒精光,「對啊!我告訴你!這殺豬,不光屠夫要膽子大,這養豬的也要的,我家從前就是我負責餵兩頭豬,我親手抓來的豬仔,養到過年,就可以殺豬賣肉了!
娘娘怕是想不到,我家殺豬,我娘怕得什麼似的,還是我幫著屠夫把豬從豬圈裡拉出來,要緊緊地幫忙拉著腳,不叫它掙脫。」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手裡比劃著名,忽然,一隻手在太子妃肩膀上一拍,「劉屠夫一尖刀扎到脖子裡去,那血啊!立刻就飆了出來,我手疾眼快就把一隻木盆丟過去,那豬血,一滴都不會撒到地上,全村殺豬,不是我吹牛,就我家殺豬豬血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