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師搖著頭,“七萍啊,這你還不懂麼,十三歲之前是兒童大腦發育最快最重要的時期,不抓住時機就是耽誤一輩子啊。再者,往大了說,小蒲這樣的孩子,註定是要遠走高飛的,你們做父母的不能因為一時溺愛,就埋沒了一個好苗子啊!”
我看媽媽被鄭老師訓得像個小學生似的低頭,不禁有點害怕地往爸爸身後縮了縮。
爸爸卻一把按住我,把我向前一推,沉著地道:“鄭老師您說得對,內人愛子心切,所思不周。我同意讓蒲愛牛出國深造。”
媽媽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說:“我也同意。”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媽媽的袖子,安慰道:“媽媽不哭。”
鄭老師搖著頭,說:“好像我做了壞人似的,唉,我也是愛才心切啊,教了這麼多年書……愛牛將來絕對要做大事,我不會看走眼的。”
爸爸點頭說:“我們明白。”
再見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回學校。
短短几天的時間,以前的生活就被淡化得好像是另一個世界。
車廷筠,阮秋秋,李軍軍,童小鹿,趙老師,後排的壞小子們……
媽媽說切斯特教授在幫我辦理出國手續,最多還要半個月。
爸爸每天都在教我學英語,我睡覺的時候腦子裡環繞的全是嘰里咕嚕的聲音。
媽媽每天都用一種很傷感的眼神看我,我問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媽媽眼圈發紅地說:“幾個月……幾個月一定回來一次。”
爸爸接了一個電話,他嗯嗯了兩聲。
我聽到了切斯特的聲音。
放下電話,他轉頭對我說:“兒子,明天爸爸陪你去學校,跟同學老師道個別,下午……送你去機場。”
我嚇了一跳,突然感覺那未知的一切變得如此真實,撲面而來讓我幾yù窒息。
趙老師擦了擦眼睛,說:“蒲愛牛同學,老師永遠會記得你的。”
班長走上講台,把手裡的禮盒遞給我,說:“蒲愛牛,這是我們大家湊錢送你的禮物,希望你在外國好好念書,也能每次都考第一,為我們的祖國爭光。”
我熱淚盈眶地接過盒子,哽咽地說:“班長……”
班長語重心長地拍拍我的肩膀,從褲兜里抽出一張白紙,清了清嗓子,他轉身面向全班,深qíng地朗讀道:“啊!親愛的同學們,即將送走我們可愛的夥伴……他雖然離開了,但我們的心永遠連在一起……啊!像媽媽一樣的趙老師,哺育了多少莘莘學子,蒲愛牛同學不會忘記我們敬愛的班主任,我們也不會忘記他……四年二班永遠是一個大家庭!”
趙老師激動地鼓掌,誇獎班長:“說的太好了!”
大家又鼓了一會兒掌,教師突然安靜下來,我訥訥地站了一會兒,小聲地說了一句:“再
見……”
教室後方突然傳出一聲很響亮的啜泣,是走在我後邊的小胖妞發出來的。
我看向教室里的同學們,越來越多的人紅了眼眶,幾個女生趴在桌子上,肩膀細微地聳動著。
車廷筠旁邊的座位又空了下來,他穿了一件藍色的夾克,低著頭並沒有看我。
我囁嚅了半天,說:“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我和爸爸剛剛走到校門口,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呼聲:“蒲愛牛!”
是車廷筠的聲音,我趕緊轉身,就看見飛快地跑過來——像運動會時,讓人目不轉睛的連貫。
他臉上冒出細細的汗水,喘了幾口氣,突然伸手往我懷裡塞了一個紙團。
他擰著眉,好似在忍受內心的掙扎,半晌才開口說:“記住我。”
他沒有笑,眼神變得像一塊堅硬的玉石,毫無雜質。
我張開嘴,好像舌頭不受控制了似的,說:“我還要回來參加數學競賽……四月份……明年四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