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是被雪衣娘與丫鬟蘿月拌嘴的聲音吵醒的,一睜眼,望著雪青色紗帳上的牡丹芙蓉梅花刺繡,怔愣半晌,她才接受自己又回到閨房的事實。
她撐著胳膊想要坐起來,誰知才起了一半,腦仁兒猛地一陣眩暈,姜嫿下意識得躺回去,“咚”地一聲磕在軟枕上,不甚疼,腦子卻更懵了。
丫鬟蘿月聽到動靜,快步走來,站在架子床邊探頭問道:“姑娘可有頭痛?昨夜可不該貪嘴飲那許多果子酒的,若是明日下定,插釵之時,叫人瞧出姑娘原是個酒罈子可怎生是好?”
說罷,兀自掩唇而笑。
若是往常,姜嫿定會與她笑鬧一會子,可此時姜嫿哪有這心思?
下定?
姜嫿的腦子頓時清明了些,眯著眼睛暗自沉吟,是了,正因明日宋家親眷要來姜家下定,她才一時興起飲酒沒個節制,下定前腦仁足足暈了一天方好。
京中素來的規矩便是,下定這日,男方親眷對女方滿意,便會將備好的珠釵替待嫁的姑娘插上。若不合意,則會留下一匹彩鍛給女方壓驚。
以前世的情形,宋家親眷對她定然是中意的,再者,宋梓言的親事一向是他自個兒做主,所謂親眷不過是來走過場,是以明日定是會替她插釵的。
前世渾渾噩噩,成了個被人卸磨殺掉的大蠢驢,姜嫿心中倒並無太多怨懟,若說怨,她也只怨自身識人不清,又太過執著。
諸事不上心,可不就活該落得慘澹收場?上蒼垂憐,許她重活一世,斷不能再如此下去。只是不知,若郭飛燕知曉,那聚魂香能讓她有如此造化,會不會後悔呢?
臨終時的情形,在姜嫿腦中盤桓許久,她甚至有些許感激郭飛燕,若不是飛燕著人奉上那杯鴆酒,她又豈能將心中對宋梓言的全部執念,一夕斬斷?
姜嫿自問,並不知曉自己到底歡喜宋梓言什麼?或許因他是京中所有雲英未嫁小娘子的春閨夢裡人,前世的她便覺宋梓言必定會是這世間最好的郎君。
最好的事物皆值當去等,於是,她傻傻地等了三年亦無悔,卻遭到現實的無情捶打。
“姑娘!姑娘!”蘿月焦急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姜嫿的思緒,“可是昨夜受了涼?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姑娘是怎的了,一醒來便呆呆的,整個人跟丟了魂,魔怔了似的。
蘿月心下猜測,莫不是昨夜姑娘飲多了酒,寒邪入侵,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她到底是該去請大夫,還是該去稟報夫人,請道士高人前來做法?
夫人將姑娘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她若真貿然去稟報,夫人定會先打她一頓板子再說二話,一想到那個畫面,蘿月就一陣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