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兒一向最不喜歡喝藥了,可是……只用喝這一次就好了,只用苦這一次。以後他會用無數的甜來彌補。
藥爐的火光映著公子息的側臉,他的表情格外晦暗。
良久,他聲音飄來,“藥給我吧。”
陽壽不足,那便不足,她若是早逝,他陪她一起死。
活著或死了,都同她一起。
一張被染了墨的紙終於強行被他漂白,她忘卻了過去的一切,忘記了仇恨,忘記了楊錯。
她是一張白紙,公子息會在她身上刻下自己的記號。
趙常樂再醒來時,身邊已不見了那個自稱她夫君的陌生男人,就連周圍環境都變了。
她記得自己睡前是在大山里,可這會兒……?
趙常樂下床,推開門,就看到巨大的甲板,和遠處與天連成一片的水。
這是一艘大船,行駛在寬闊的江面上,時節是夏末秋初,天高雲闊,兩岸連綿山巒,夾出中間奔涌的江水。
那位自稱她夫君的陌生男人,此時正站在甲板上,與旁人說話。
餘光見趙常樂走過來,他忙停了說話聲,朝趙常樂匆匆走來,“你醒了?”
趙常樂卻後退一步,警惕的看著他。
雖然他自稱夫君,可於她而言,他是個徹底的陌生人,讓她怎能輕信?
但又看那男人眼中關切不似作假,趙常樂這才略略放心。
公子息看著趙常樂。
她剛睡醒,烏髮披散,身上穿的是長及腳踝的白色棉質中衣,面色蒼白,江風吹過,刮的她纖瘦身形仿佛要隨風飄走,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忽然想起那大夫說的“虎狼之藥,有損壽命”,公子息心頭一緊。
趙常樂定定的看著面前陌生的、卻明顯是關切她的男人,問,
“我失憶了?”
她神色茫然,那雙鳳眼此時空洞洞的,帶著對過去的未知,對未來的迷惑。
公子息忽然心口一痛。
過去任何時候,那雙鳳眼都不曾失了神采,哪怕是恨,也恨的灼灼,如今卻暗淡了下去。
何為人呢?
相貌是皮,記憶是骨,他抹殺了她的記憶,就是將活生生的她給殺死。
掐滅她的光芒,剪斷她的羽翼,捆綁束縛,讓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這樣……對嗎?
這樣的情緒,公子息從來沒有過,就算屠了趙王宮滿門,他都不曾有過內心波瀾。
可在趙常樂空洞的眼裡里,他頭一次感受到了細弱的、也許能被稱之為懊悔的情緒。
按下心中情緒,公子息輕聲道,“對,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趙常樂皺起眉頭,還想細想,可公子息忙抓住她的手,“別想了,越想越頭痛,想知道什麼,問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