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個年紀的時候,每個人出入時都不忘呼朋喚友、三三兩兩地走,仿佛只要這樣就能夠證明自己人緣好、證明自己受歡迎。
而一旦落單,就會覺得無所適從。
但關靖澤從來不需要這一套。
關靖澤永遠習慣於一個人走在校道上,遇到老師時會禮貌地問好,並被老師們喊住詢問近況。高年級的學生見到他也會打招呼,大概是有什麼事兒要跟他商量。無論是師長還是高年級生,都是以平等的姿態在跟他閒談。
從鄭馳樂聽到的qíng況來看,關靖澤在年級里是個最經常被提起的好話題。
當時還有人對他的受歡迎很不忿,覺得他就是個書呆子,雄糾糾氣昂昂地找他挑釁。沒想到關靖澤脫下校服後比他們還多幾分男兒氣概,在球場上也把他們碾壓得毫無招架之力。
自那以後關靖澤更是成了淮昌一中傳說般的存在。
那樣光芒萬丈的人物,即使是鄭馳樂也不自覺地想避其鋒芒。他和關靖澤的座位相隔並不遠,可他從來沒有主動與關靖澤說過半句話。
至於有沒有“被動”說過話?關靖澤那傢伙本來就不會主動跟人說話。
兩個人居然就那麼沉默著度過了一年。
陸冬青心思細,最先發現鄭馳樂和關靖澤之間的怪異。
當時鄭馳樂聽到陸冬青的疑問後靜默片刻才回答:“如果你很想得到一個人的承認卻得不到,而另一個人卻輕而易舉就得到了,你會不會覺得不甘心?”
但這只是原因之一。
橫亘在鄭馳樂和關靖澤之間的東西除了他與鄭彤的關係之外,還有關靖澤表現出來的一切:關靖澤冷靜、早熟、行事理智而穩妥,早早就跟同齡人區分開來。
這樣的人永遠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理想,並且已經羅列出相應的計劃朝他自己預設好的未來前進。
感qíng在他的生命中永遠不會占據太重要的地位。
在關靖澤眼裡,也許他這樣的活法簡直愚蠢透頂——等同於將生命làng費在毫無意義的幼稚jiāo往之中。
這種人往往很難被撼動,最好不要奢望能從他身上得到自己所期望的回應。
很多時候鄭馳樂也是很自私的,他並不想將滿腔熱qíng澆在冷漠又冷淡的關靖澤身上。
可現在關靖澤卻寫來這麼一封信。
鄭馳樂躺在chuáng上始終沒合眼。
他腦海里突然出現了關靖澤年少時的眼睛。
那時候他常常想跟關靖澤一別苗頭,關靖澤參加了什麼比賽,他往往也會跟著報名。
因為這個緣故,關靖澤的視線也曾經落在自己身上很多回。
甚至有一回教室里只剩他們兩個人,關靖澤似乎朝他走過來準備要說話。
只是他卻正好聽到陸冬青他們的招呼,藉機轉過身咚咚咚地往外跑。
那時候天好像快要下雨了,教學樓外灰濛濛一片,鄭馳樂快步追上陸冬青一行人,嘻嘻哈哈地一起回宿舍。
走到校門時他悄悄往回看了一眼。
天空開始飄下細細的雨絲,關靖澤取出自己的傘靜靜地走進雨里,身體依然站得筆直,跟往常無異。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回首,關靖澤站住了,遠遠地看著他。
只不過當時細雨濛濛,他怎麼都看不清關靖澤臉上的表qíng。
也許是因為他拒絕jiāo好的想法表現得太明顯,關靖澤跟他果真再也沒有任何往來。
一直到逃避般遠離淮昌,鄭馳樂都沒跟關靖澤說過半句話。
多年後再見面,關振遠進了中央省,只有鄭彤帶著佳佳跟關靖澤住在一起,他扛下救治佳佳的責任後跟關靖澤見面的機會漸漸多了。
幸而他已經可以平靜地跟關靖澤相處。
這時候的關靖澤果然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有條不紊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只是了解越深,他就越覺得關靖澤在糟蹋自己的身體:關靖澤對自己的生活毫不上心,只要餓不著冷不著,他永遠不在意自己過得舒不舒坦。
鄭馳樂原本的打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關靖澤的任何事,最後卻還是看不過眼,攛掇佳佳一起想方設法讓關靖澤正常飲食、正常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