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仲榮沉默下來。
他知道葉沐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葉沐英的母親剛剛改嫁,葉沐英應該對鄭馳樂曾經的心qíng體會最深。光是母親的事就將向來沉穩的葉沐英折磨到這種程度,可想而知,鄭馳樂當初有過怎麼樣的心qíng。
所以鄭馳樂不願認葉家、對他這個“父親”毫無好感,都是理所當然。
不管他有多想彌補、不管他有多少悔意,鄭馳樂遭受過的磨難永遠都無法消弭,鄭馳樂嘗過的灰心喪意永遠都無法抹去,鄭馳樂缺失掉的圓滿家庭永遠都無法補全。
他想要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卻沒有那樣的資格。
葉仲榮閉上眼:“沐英,你就當沒聽到過這件事吧。”
葉沐英慢慢地冷靜下來。
他按照醫生以前的囑咐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他不能有太激烈的qíng緒波動,因為他的某些神經特別脆弱,指不定會因為qíng緒的大起大落而發病。
葉沐英挪開擋在眼睛上的手,低聲說:“我沒法當做沒聽到。”
葉仲榮正要說什麼,葉沐英卻沒給他機會:“我先掛斷了,二叔。”
說完就結束了通話。
葉沐英把聽筒放回原處,一個人推開門看著外面的晨景。
奉泰省會是華國的南邊,chūn季的晝夜幾乎恰好均分,不長也不短。這會兒天才剛剛發亮,灰濛濛的天際跳出了一點白光,像把正在出鞘的劍,準備把天地劈分成兩半。
葉沐英死寂的心正一點點復甦。
他一直以為鄭馳樂早熟、脾氣好、能力高,連內心都比別人qiáng悍,不需要任何人幫扶,他只要默默地在一邊看著他往前走就可以了。
可在葉仲榮說出鄭馳樂的身世時,他意識到鄭馳樂也是需要人幫他做點什麼的。
葉沐英突然就有了新的目標,他要振作起來,好好成為鄭馳樂的幫手。他想看到鄭馳樂往上走,走到越高的位置越好,他希望能讓所有不看好鄭馳樂的人、所有曾經沒把鄭馳樂放在心上的人看一看,他們錯失的是多麼出色的一個人。
葉沐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走回房間站在chuáng前看了鄭馳樂好一會兒,才轉身走進廚房做兩人份的早餐。
鄭馳樂很快就醒來了,他睡得很沉,所以入睡的時間短也養夠了jīng力。
從chuáng上跳起來鄭馳樂聞到了香味,穿上外套走出去,然後一眼就見到葉沐英在廚房忙活。
鄭馳樂高興地吸了吸鼻頭,直夸:“香!真香!沐英你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葉沐英說:“自己住久了,自然就鍛鍊出來了。”
鄭馳樂說:“自己住久了這句話聽著可真揪心,改天要是有機會,我也給你煮一頓好的。”
葉沐英說:“好,我等著。”
葉沐英煮的東西確實好吃,鄭馳樂食指大動,很快就把自己那份掃得gāngān淨淨。
吃了睡了,就該分別了,畢竟鄭馳樂還得去報導。
葉沐英倒是沒有太多不舍,他又提醒了鄭馳樂一些問題,揮揮手把鄭馳樂送了出門。
鄭馳樂總覺得葉沐英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不過葉沐英都趕人了,他也不好繼續賴著。
他一個人去任地報導。
鄭馳樂要赴任的地方叫雋水縣,聽著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其實不然。這地方是有名的窮山惡水,物產貧瘠,當地的歌兒直接就唱了——“山高石頭多,出門就爬坡,地無三分平,人窮災害多”。而且因為臨近邊境,比較混亂,大多數鄉委都是由邊防士官和當地人組成的,管理起來很麻煩。
鄭馳樂早前就了解過qíng況,也不著急,他從省會坐了大半天的車抵達雋水縣所在的大昌市,報導以後就直奔雋水縣。
雋水縣的縣政府大樓很破舊,看起來就是年久失修的那種。大門口有個老漢在那裡守著,亂哼哼方言小調,躺在老藤椅上眯著小眼兒嘬茶喝。
別看這雋水縣地處偏僻,還真有個特色產業撐著,那就是茶,漫山遍野的茶,在這一帶有不少人都是以種茶為生的。
喝茶也是當地人一種戒不脫的老習慣。
鄭馳樂禮貌地上前問好:“老哥,這是雋水縣政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