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移開視線,避開了那雙泛紅的眼眸。
他並未開口,而是微蹙著眉輕輕將一張絲帕放在了江玉珣的手中。
「……這是。」
不等江玉珣反應過來,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莊岳等人掃完遠處的墓,也來敬拜征南大將軍了。
江玉珣立刻攥緊手中的東西向後退了一大步。
他三下五除二就用手裡的東西擦乾了臉上的眼淚,然後將其緊緊捏在手心。
深秋,山遠天高煙水寒。
江玉珣靜靜地站在墳塋邊,與征南將軍舊日部下一道,朝石碑與遠處矗立著的無數亡於十二國之戰的軍士墳塋深鞠了三躬。
秋風起,耳邊只剩香樟樹葉輕搖的沙沙聲。
一時間天人具靜。
……
回程的時候,氣氛總算不再像方才那般肅穆。
莊岳拍了拍江玉珣的肩背,忍不住神奇道:「當初你爹常在書信中講你身體不好,還托人在昭都求了好幾回藥。誰知離開蘭澤郡後,你竟一天天恢復了過來。」
隨他一道來的莊有梨忍不住思考道:「或許是阿珣與蘭澤郡這裡的水土不太合得來?」
莊岳不由撫須:「……應是如此吧!」
似乎也只有這一個解釋了。
江玉珣不由跟著他們點了點頭。
說話間,眾人已走回太守府中。
江玉珣回到住處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臉。
而直到這個時候,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應長川給的那張絲帕,仍然被自己緊攥在手中。
半晌過去,明黃色帶著龍涎香的絲帕被自己攥得皺皺巴巴。
它看上去可憐兮兮,早沒有半點御用之物的風采。
-
幾日後,蘭澤郡首邑城南。
人工開挖的圓形淺溪,環繞著一座建立在夯土高台上的樓閣流淌。
這是整座首邑最為龐大的建築,遠遠望去蔚為壯觀。
江玉珣一邊走,一邊為身旁眾人介紹道:「這是聆天台在蘭澤郡修建的最大神堂,名曰『量天樓』。」
「這樓是哪年建的?怎麼沒多少使用過的痕跡?」跟在江玉珣身旁的年輕郎官好奇道。
「是前朝所建,」說話間幾人已踏上長階,江玉珣笑了一下說道,「蘭澤郡常被某些人稱作『蠻夷之地』,既是因為它遠離中原,更是因為這裡百姓不像昭都那般對聆天台虔信不疑。」
蘭澤郡與昭都處於兩個不同的文化圈。
且這裡位於帝國西南,之前幾十年裡戰亂不歇,百姓們東躲西藏、逃向鄰國,完全無暇在鬼神上投入太大精力。
當地官府直接將它改為學堂也沒有人太過關心。
莊有梨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阿珣你不怕司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