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一定不能顯露出半點的驚慌。
等待天亮的這段時間,周圍不斷有人與江玉珣暄,他只得強行裝出鎮定,並打起精神一一應對。
直到桑公公緩步走來輕聲道天子有事叫他去前方,周圍的官員這才四散開來。
……
江玉珣向天子行了一禮:「陛下,您叫臣有事?」
應長川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將目光落向怡河。
猶豫片刻,江玉珣也正坐於天子身邊,與他一道看向春皓山下。
晨霧漸漸散去,怡河平原上如棋盤一般整齊的田地也現出了它的模樣。
負責修鑿河道的工匠們早早撤離河道,此時正在春皓山山腳的空地上等待一會的結果。
修鑿好還未貫通的河道,此刻正如一條藏於雲霧背後的巨龍般若隱若現。
大部分小麥已經種好,只等著時間去孕育。
而怡河的上游,還有百姓正在抓緊時間連夜開墾土地,打算抓著秋種的尾巴整好田地,再多種一些莊稼。
江玉珣被山風吹得眯起了眼睛。
但沒了周圍人的「恭喜」聲,他的心也難得靜了下來。
春皓山雖然不高,但自此處正巧能俯瞰怡河與兩岸的平原。
江玉珣不由順著官道向西看去。
遠處有幾個小黑點正慢慢地向春皓山下移來,過了一會後江玉珣方才看清,那是運送糧食的馬車。
今年的夏稅收得格外順利,此時就連大周最西邊郡內的糧也已送到了昭都附近,只等著被著存入寧平倉中。
馬車一路向東,將到春皓山下時終於被崗哨中的士兵攔了下來。
——炸堤的時間將近,前方已經不再安全。
又過了一會,遠處的屋舍內生出了淡淡的炊煙。
一切都平靜而有序。
整片怡河平原,都在將散的晨霧中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卯時將近,應長川終於回眸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愛卿可是在緊張?」
如今的自己好歹已是朝中重臣。
怎麼能將「緊張」掛在嘴邊?
聽他這麼問,江玉珣下意識就想嘴硬。
然而此刻他腦袋已經搖了起來,嘴上卻只得誠實道:「臣方才簡直是要緊張死了。」
春皓山下的風吹起江玉珣鬢邊一縷長發,髮絲微亂的江大人終於不像方才那麼緊繃。
他趕忙整理儀容儀表。
應長川跟著笑了起來:「如此誇張?」
方才江玉珣那被迫成竹在胸的樣子全部落入他的眸底。
但此刻,會緊張、會擔憂的江玉珣,才是只有應長川能看到的樣子。
天子莫名地享受這樣的特殊。
「是啊,」慫都慫了,江玉珣索性放棄掙扎道,「萬一一會出什麼問題,豈不是愧對了這麼多人的努力,還有百姓與各位同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