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也由流雲殿內挪到了不遠處新修的水榭中去。
手捧著熱茶的若固一臉疑惑,左瞧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跟著次嘉一道走出了流雲殿。
他一邊走,一邊不忘用克寒話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等走到水榭之時,若固終於從次嘉口中得知,別說是當著天子的面了,大周官員在私下都不敢妄議論天子私事。
聽到這裡,若固腳步不由一頓,眉毛也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次嘉隨之停了下來,疑惑地將視線落在了身邊的少年身上:「怎麼了殿下?」
「這麼說江大人豈不是觸了大周天子的逆鱗?」被江玉珣帶著在仙遊宮參觀了半日的若固對他印象不錯,想到方才流雲殿內古怪的氣氛,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陣負罪感來,「我剛才點了江大人的名,大周皇帝也跟著問了他。」
不同於心裡有鬼的江玉珣,初次來到大周的若固擔心的卻是……
「你說……大周皇帝不會因此事而懲罰他吧?」
若固回頭朝同伴看去,表情是莫名的緊張。
……
使臣皆已離去,偌大的流雲殿上只剩下江玉珣和應長川兩人。
天子起身,緩步走到了江玉珣的背後。
他不急著直接回答身邊人的問題,而是不疾不徐道:「愛卿想問的,於公還是於私?」
江玉珣不由全身緊繃。
應長川的問題……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於「公」而言,有了「宮妃」皇家才能綿延子嗣。
但是……且不說《周史》中明文記載,應長川在原本的歷史中就有培養繼任者的打算。
只可惜駕崩得太早,最終也沒有尋找到或是培養出合適的人選。
單單是江玉珣自己,就知道應長川去年便從他的父母二族中尋了幾名看上去較為聰穎的兒童,送到學堂內從零學起了騎馬射箭、經典、策問甚至於數術和鄰國語言。
這擺明了是有從中尋找繼任者的心思。
如今歷史已經發生改變,怡河之亂並未發生,「周柔之戰」也不必持續七年。
有了火器後,應長川更不會像原本歷史中那樣早早駕崩。
未來的時間,足夠他培養一名優秀的繼任者。
江玉珣不再擔憂帝國未來將後繼無人。
……亂七八糟的念頭於瞬間從江玉珣的腦海中閃了過去。
答案已昭然若揭。
「私心……」坐在榻前的江玉珣因不安而將茶盞攥得愈發緊,他低下了頭,不得不用只有自己能夠聽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道,「臣的問題是出於私心。」
江玉珣不知何時高高懸起的那顆心,終於隨著話音一道落了下來。
方才那番話並非大周的尚書令所問。
而是江玉珣問的。
他聽到,自己的背後傳來了一陣輕笑。
江玉珣下意識想要轉身看清應長川的表情,沒想天子卻在這一刻輕輕地將手落在了他的肩頭。
應長川緩緩俯下身,在江玉珣身旁耳語,「流雲殿不大,住兩個人正好,」停頓幾息,又有些遺憾地補充道,「只可惜那堵牆有些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