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窄,地上到處是紅色的鞭pào紙屑。林成家在這裡住了十多年,小時候過年時,林成也愛在巷子口和小夥伴放鞭pào,把一個pào點著了,遠遠地扔到行人身後,然後躲進巷子裡,聽一聲pào響和一聲咒罵,笑得稀里嘩啦。
所有的懷念cháo水般的泛起,淹沒了裴亦蕭周身。站在這樣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里,卻在一個陌生的軀體裡,用裴亦蕭的眼睛看林成的世界,身份的迷失感分外qiáng烈。
裴亦蕭有些恐懼了。
如果敲開門,是母親那髮根泛白的短髮,眼角刻畫的皺紋;是父親那略微佝僂的身體,晶體微濁的雙眼……那他該如何自處?
如果敲開門,是另一個長著平凡臉孔、普通身材的林成……那過去的一切又怎麼解釋?
腳步如同灌鉛一般,一級一級地走上了通往五樓的樓梯。右手邊的502室,就是曾經溫馨的家。
門上還貼著那個“福”字!是去年chūn節母親買來父親貼上的,當時第一次貼正了,還被母親說了一通,後來父親又撕下來改貼成倒的。
裴亦蕭手抖了。他在門口已經站了很久,久到腳都有些麻了。心如亂麻,思緒萬千。
好像樓下來了人,說笑聲越來越近。
裴亦蕭不想讓人把自己當成莫名其妙的人,他定了定神,“叩叩叩”敲起了門。
“你找誰啊?”樓下走上來的小夫妻好奇的問。
“哦,我找這家人,”裴亦蕭沒見過這對小夫妻,以前這樓里好像沒有這一戶,“姓林的。”
“咦,你找錯了吧。這是我們家,我們不姓林。”那位丈夫走了上來。裴亦蕭太帥,他老婆看得眼有點直,他不慡。
“這……這是你們家?”裴亦蕭怔住了。
“是啊。你可能記錯地方了吧。”
裴亦蕭不由問道:“你們是新搬來的?”
“誰說的,我們都住五年多了!”
下樓的時候,飄起了鵝毛大雪。記憶里,這座小城已經很多年沒有下大雪了,一片片一團團從身邊掠過,冷風灌入領口,瑟縮著裹緊了圍巾。裴亦蕭回頭張望了一眼,轉身離去。
林成這個身份是真的不存在了……
裴亦蕭沒有在這座城市做太多的逗留。當天晚上就坐火車回了省城,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乘飛機回了京城。
裴亦鳴坐在茶樓包廂里,對面的人拿了一個牛皮紙袋給他,笑道:“裴二少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起自己的弟弟了?”
“喬少校管得太多咯。我關心自己的弟弟有什麼不對?值當你大驚小怪?”裴亦鳴拿過紙袋就打開看。
喬羽和裴亦鳴年紀相仿,是裴亦鳴的死黨,武警部隊少校警官。兩人是在初中時不打不相識,gān了幾架才成為的好朋友,也算從小玩到大的jiāoqíng。別看現在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斯文模樣,裴亦鳴也有過叛逆打架的年代,當年還很兇狠。
喬羽當然知道裴亦鳴那個馬屎外面光的弟弟,以往裴亦鳴對裴亦蕭根本就不上心,只當沒這個丟人的貨。可是那天突然跑來找他,要求掌握裴亦蕭的行蹤,他就有點奇怪了。“怎麼,擔心蕭蕭出什麼問題?”
裴亦鳴拿起一張照片,是裴亦蕭站在青苗巷口,滿臉倉皇又有些悲哀的表qíng。看上去面色蒼白,下巴尖尖的。裴亦鳴看著照片,心微微抽了一下,又迅速調整了自己的qíng緒。“他會出什麼問題。這些東西你沒看?”
“你沒說讓我看,我又怎麼會看,”喬羽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你家的家事我可沒那份閒心管。”
裴亦鳴收好了東西,對他笑道:“那就多謝了,算我欠你的。不過以後拜託你的地方可能還會有很多。”
喬羽放下茶杯,“說什麼欠不欠的,咱們什麼關係,你弟弟不就是我弟弟?嘿,蕭蕭要是做了什麼事qíng不好處理,別的不說,只要不是通敵賣國啥的,都包在我身上,不用擔心。”
“胡說八道吧你!都給你說不是了,”裴亦鳴想到裴亦蕭昨天回來突然靠在自己肩膀說“二哥,讓我靠一下”時疲憊的神qíng,嘴邊的笑容又溫柔起來,“他最近乖得很。是別的事,你就甭cao心了。那什麼,今天請你好好喝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