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蘇將刀霸氣的cha入青石板階梯之中,豪邁一笑:“今日斗到這般程度,你們即便不要我的命,我也會拼上一拼,拿這條命鬧得你流波jī犬不寧,好歹為我妹子討個公道。”
“別拼命……”阿蕪抓住他寬大的衣擺,不肯放手。
“妹子。”容蘇提起刀,大步邁出,衣擺從阿蕪手中脫走。他輕聲嘆息,“你怎麼還看不明白,而今我若不死,流波必亡。”
容蘇已受了極重的傷,他每走一步便是一腳血印,然而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每一腳踩下,都讓大地一陣戰慄的顫動:“三度成仙?”容蘇揮刀大笑,“我且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
阿蕪蜷起身子,緊緊閉上雙眼,然而她卻堵不住耳朵,仍能聽見那刀劍相擊的聲響,聲聲刺人。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重傷的容蘇怎麼敵得過長安,十招下來,便被長安擒住咽喉。
“別殺他!”阿蕪嘶聲呼喚,“長安,容蘇算是我僅有的親人了,我求你,我只求你這次,看在孩……”
“我無意取他xing命。”長安打斷阿蕪的話道,“有罪之人自然該入無極荒城。”
“他沒罪。是我……都是我……”
“哈哈哈,yù加之罪何患無辭!妹子不用多言,今日哥哥護不了你,是我無能。這條命流波可以隨意拿去,可無極荒城那般地方我卻是怎樣也不會進的。”
長安掐住他的咽喉,一步一步將容蘇bī向荒城城門:“這可由不得你。”
容蘇冷笑:“生不由我,死還能不由我麼?”
長安心下微驚,尚未反應過來,忽覺容蘇渾身一僵,緊接著唇角便落下一道鮮紅血跡。竟是自斷了心脈。
長安手一松,容蘇便癱軟在了地上,唯剩一雙不甘心的眼還睜著,仿似仍在冷冷諷笑流波仙門輝煌不在,竟落得傾巢而出僅僅為對付一個妖怪。又像是對他心裏面那點yīn暗的嫉妒之qíng嗤之以鼻。
他心中莫名的生了一絲害怕,轉頭看向阿蕪,卻見她呆呆的望著地上的容蘇,然後近乎跪著爬了過來,她探著容蘇的鼻息,探了許久,終是替他覆上雙眼。
“長安,你可知容蘇哥哥之於我,亦師亦父,亦兄亦友,此前我們成親之時,容蘇哥哥未到,他說此乃他人生一大憾事,他說,等我們孩子滿月的時候,他定要讓天下皆知,他會送最大的紅包,給最好的禮物……但是長安,你看看你做了什麼?”
“你bī死了我的父兄,我的良師,我的摯友。”阿蕪聲色漸厲,“我嫁於你,卻被你拿走了所有,愛qíng,貞cao,尊嚴,現在你有奪走了我的親人,我的孩子……但是我還是這麼卑微的喜歡你。”
長安一怔,心口猛的涼了下來,他呆愣的將目光轉移到阿蕪的腹部,但卻看見她衣衫下擺染出了一片刺目腥紅。
阿蕪仿似一個沒有感覺的木偶,一手蓋在容蘇的眼上,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要我怎麼原諒你……怎麼原諒自己?”
長安臉色一白,靜默無言。
“我多恨,長安,你可知我有多恨!”阿蕪抬起頭來,一行血淚順著眼角駭人的滑落,她嗓音已沙啞得說不出話來,但她偏偏擠出了最尖銳殘破的聲音,“弒兄之恨,喪子之痛,我恨不得所有人都來與我陪葬。”
此一聲痛與恨,仿似喚得天地皆悲,無數女子的哭泣哀嚎隨著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大風盤旋於流波上空,怨氣急速聚集。那些或痴或狂的哭笑闖進眾人耳朵,直讓人內心一片惶惶。
阿蕪狠戾的瞪著長安,荒城城門在她身後全然開啟,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城中捲來。荒城中皆是罪大惡極之人,阿蕪引得天下女子怨氣跟隨,她的存在便是一種大罪,所以荒城大開城門,拉她進城是理所當然之舉。
漫天的怨氣追隨著阿蕪的身影,慢慢被吸進荒城之中。
長安仿似突然回過神來,探手yù抓,然而凶戾的怨恨之氣卻猛的撲纏上他的四肢,緊緊拉拽住他,恨不得將他就此拽入地獄一般。
“長安,我願你此生永不得安!”
荒城城門轟然闔上,阻隔了一切聲響,整個世界仿似在這瞬間死寂下來,空中飄落下來兩滴鮮血,沾染上長安的臉頰,看起來頹敗而蒼涼。
爾笙本以為阿蕪入荒城之後不用多久長安便會墮魔,但是長安依舊清醒。
他每日仍舊打坐修行,吐納天地靈氣,仿似他還是一個清冷的仙,有一身什麼也打不到的傲骨。流波眾長老對這個現狀很是滿意,認為長安已經清心寡yù無所yù無所求了,是大成的表現。
爾笙卻看見了另一個長安,一個夜夜不眠的長安,他每晚都望著星空,不肯閉眼。因為即便只是偶爾閉眼小憩,也會滿臉冷汗的驚醒。
長安的眼眸日漸沉寂,並非大徹大悟之後的沉澱,倒是越來越接近絕望與死寂爾笙忽然想到她第一次見到長安時,他滿眼的空dòng虛無,人還活著,卻如死般沉寂冰冷。
阿蕪那聲“不得安”便如字字泣血的詛咒一般,讓長安從此之後再不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