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思成知道李媛媛現在不想和他說有關江桐斌的事,便默不作聲的接過礦泉水,擰開,遞還給李媛媛,看她用左手喝水,才擔憂的皺著眉頭問:“殿下肩膀傷得可重?”
李媛媛搖頭:“不重,就是有點痛。”
晏思成心尖一緊,眸中神色沉痛,立即跪了下去,俯首而拜:“殿下,讓殿下受傷,是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
是他疏忽了,以為在這個世界沒有行刺沒有暗殺,公主的身體也總是健康,所以她就不會受傷,但今天她肩也傷了,心裡……也不知道難過成了什麼樣子。
這樣一想,晏思成更覺心堵。在這個世界,伺候公主的人只有他,公主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她對他極為信任,但他卻沒做好……
“公主玉體受損,屬下罪該萬死。”他重重磕頭,但是額頭卻磕在一個軟軟的手掌心裡,他心底一驚,連忙抬起頭來,但見李媛媛已經蹲了下來,左手放在地上,他剛才磕頭正是磕在她的掌心裡。
晏思成愣然。
“思成。”李媛媛收回了手,“在這個世界,我已不再是公主,以後你也不用叫我殿下,更別對我下跪了。”
小胖的拒絕倒並不讓李媛媛有多傷心,只是他拒絕這個舉動所代表的意義,讓李媛媛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懷疑。
從剛才小胖拒絕她到離開的時間裡,李媛媛腦子裡閃過了許多想法,其中對她觸動最大的莫過於:在這個世界,任何人都可以果斷而豪不懼怕的拒絕她的所有要求。
這種事,在大唐她是絕對不會遇到的,平民子弟誰敢推拒公主伸出的手?即便她是個不受寵的公主。
但在這裡,可以。
而對李媛媛打擊更大的則是,她對於這樣的拒絕,全然沒有防備,更不知道有什麼手段可以qiáng硬的讓小胖接受她的要求。
她沒有侍衛隊,不能扣著他。她沒有公主府,不能囚禁他。她甚至沒有錢與色,不能誘惑他。
在這裡活了這麼多天,雖然知道現在的處境與以前不大一樣,她會自己提東西,會學著和這裡的人說一樣的話,會離開晏思成獨自上課去食堂,但在心理上,李媛媛始終覺得自己和別人有所不同,她覺得,她喜歡這裡,所以心甘qíng願的屈尊於此。
但沒想到在別人眼裡,她根本就不是“屈尊”,她就和別人一樣。是個普通極了的……
胖子。
李媛媛第一次如此切實的體會到,她是那樣平凡。
誰都可以拒絕她,沒有人該把執行她的命令當成理所當然的事。
包括……晏思成。
李媛媛將晏思成扶了起來:“我們回去吧。”
一路上,李媛媛消化著今天遇見的打擊以及從這個打擊里明白過來的道理。她一路走得沉默,晏思成便在她身後同樣沉默的跟了一路。
走到學校大門口,時間已是晚上九點,按大唐的算法,此時已是亥時,是“人定”之時,該安眠歇息了,但這裡的街仍舊熱鬧,街上仍有川流不息的車,街對面商鋪的霓虹還在熱鬧的閃爍,學校的大門前,學生還在進進出出的走,每個人臉上都有不同的表qíng,但卻一樣的jīng神抖擻。
“時代不一樣了。”李媛媛感慨。晏思成還沒聽清楚,便覺手腕一緊,他被拽上前半步,站在與李媛媛平行的位置上來,晏思成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手卻被李媛媛緊緊拽著,沒有動彈,然後……晏思成就臉紅了。
“殿……殿下……”
晏思成以前牽過李媛媛的手,在危急關頭,一雙纖細柔弱的手,好像多用一下力,她的骨頭就能被捏碎一樣。現在這雙手,雖然比以前粗了許多,軟了許多,但對於晏思成來說,這雙手,仍舊脆弱。
他不敢用力掙,也不會用力掙。
“思成,我想我們要在這個世界裡活下去,以前有很多的習慣都要改。”李媛媛的話卻說得嚴肅,“便從走路開始吧。”
“改?”晏思成不解。
“對,要改。所有的習慣,稱謂、言語、舉止還有想法,通通都要改,一天兩天改不完,就用一年兩年來改。”李媛媛道,“我要生活在這裡就要適應這裡。”
“殿下?”
晏思成不明白,為什麼李媛媛從今天的事qíng裡面心思彎彎繞到要改變自己適應社會這上面來。
但見李媛媛並沒有因此消沉,他便也稍稍放下心來。
“思成,你與我一起改。”她像要出征的將軍,立著豪言壯語。
晏思成看著她的側臉,不由自主的輕輕笑:“是,謹遵殿下之令。”
“不對,這句話就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