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會覺得這樣一張臉好看。幼時他被稱為“妖魔”,被族人驅趕,至父母成日奔波勞累喪命,便是因為這張噁心的面容。
亓天看了她好一會兒,漠然的轉身離開。
一隻手卻在這時顫抖的拽住了他黑色大衣下擺:“救救我……”
求生是本能,即便抓住的浮木可能是她眼中的妖魔鬼怪。
亓天微怔,而後蹲□去十分平靜的將元寶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他動作緩平淡,就像在拍開黏在衣服上的泥土。元寶驚懼的望著他手背上遍布的噁心青紋,看著他的動作,絕望的一言不發。
“救救我。”亓天離去之時聽見她在沼澤地中絕望的啜泣,像只小狗,無助乞求著想要活下去,“求你,救救我……”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她淚濕滿面,滿目絕望。他極淡的點了點頭:“嗯。”
亓天父母早亡,小時孤苦,養成孤僻古怪的xing格,他不辨善惡,這些年不管是什麼樣的人來求蠱,只要對方能付錢,他便賣。他不救人也不殺人,他只賣蠱。
但這世間總有意外。
當亓天拿著繩索再找到元寶時,她已暈死過去。他想了想,走上前去將元寶搖醒。
此時的元寶渾身的骨頭像碾碎一樣疼痛,她暈過去是因為真的忍受不了了,現在被喚醒,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她吃力的睜眼看著去而復返的亓天,雖然此時他的臉仍舊醜陋得讓人害怕,元寶眸光卻猛的亮了起來:“你回來……救我?”
亓天沒有答話,在元寶眸光漸漸熄滅之時,他青紋遍布的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臉頰。
元寶被掐得心
驚膽顫,瞪圓了眼怔怔望他。
亓天掐了一會兒,問:“臉如此肥,吃多少ròu才長得出來。”他已有很久沒有說話,聲音粗嘎難聽,像菜刀割破瓷盤的聲音。是以他自言自語了一句,便自覺的閉了嘴。
元寶狠狠傻住,但見對方問得認真,自己小命又握在他手上,她老老實實回答了:“是天生的,夫子叫這嬰兒肥。”
“手感……不錯。”
元寶忍rǔ,僵硬笑道:“你可以多掐掐。”
亓天老實多掐了幾爪,等掐得她臉頰幾乎腫了起來,看見元寶滿目委屈的淚,他才恍然回神一般放開了手。他理出繩子作勢要套在元寶身上,元寶感動得淚花盈盈,而下一刻,當亓天把繩子在她脖子上套定時,元寶嚇得面無人色,慌慌張張的一把抓住亓天的手,一邊捏住套在自己頸項上的繩子,驚恐的問:“你、你這是作甚?”
亓天想了一會兒:“|拔|出來。”
|拔|出來?誰?套著她的脖子把她|拔|出來?
元寶嚇笑了:“不不,等等等等,猛士……猛士!”
粗井繩一緊,狠狠勒進元寶細白的脖子裡,她蒼白的臉色登時漲得青紫,十指僵硬的蜷為爪,食指不甘心的直直指著亓天,她雙眼bào突,目光宛如厲鬼一樣狠狠挖在亓天身上。亓天拉住井繩的另一端,用力的拖拉著,盡職盡責的想將元寶救出來。
而事實上元寶確實被他救出來了,但也因此折騰掉了大半條命。
戳了戳昏迷不醒的女子的ròu臉,亓天背起元寶,一步一步往自己森林中的木屋走去。
第二章
“元寶。”
有個很難聽的聲音在喚著她的名字,元寶皺了皺眉,不qíng願的睜開了眼,簡陋的屋頂,簡陋的木板chuáng,蓋在她身上的被子cháo濕yīn冷,她小心的嗅了嗅棉被,登時被一股霉臭味熏得gān嘔。
脖子上浮腫了一圈,她吃力的翻身下chuáng,衣賞上還有gān涸泥土,她渾身乏力的幾乎摔倒,而最難受的還是脖子。
緩過呼吸,她慢慢冷靜下來,轉眼打量這間昏暗的小屋子。屋中的擺設一覽無餘,簡單普通。只是桌上有個格格不入的紫黛色包袱。她走上前去,好奇的將包袱解開一個小口,往裡面一望,傻了。
一堆元寶擺在其中,金晃晃的耀眼。
“十個。”粗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元寶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僵,她摸著脖子,有些後怕,而又壓不住好奇的走到門邊,悄悄推開一個fèng隙往外張望。
院子兩個男子面對面站著,她一眼便認出了那個黑色的身影便是套住自己脖子的男人,此時他將自己裹在一個黑袍子裡,幾乎連眼睛也沒露出來。對面的青衣男子將一個金色盒子遞給黑衣人,黑衣人掂了掂重量,而後伸出手,不知把什麼東西給了那青衣男子,駭得對方渾身顫抖,最後抱緊雙手,連滾帶爬的跑了。
元寶看得出神,黑衣人轉過身來的一瞬,元寶正好在他大黑袍中看見了那雙印著朝陽光芒的眼瞳。陽光將他臉上凹凸不平的青紋投影得更為立體駭人。
元寶捂住嘴,咽下喉頭尖叫,“嘭”的一聲將門關上。
當初在生死關頭沒注意這些,現在注意到了她只覺心底一陣惡寒,方才她幾乎看見了在他臉皮之下蠕動的蟲子。她大致想明白了,迷霧森林,面相兇惡,收錢賣蠱,這便是她要尋的鬼巫。
她要和這樣的人做jiāo易……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元寶心中緊張,急急躲到了桌子後面,戒備而惶恐的盯著推門進來的男子。
亓天眼神停留在她ròu嘟嘟的臉頰上,待看到元寶脊樑發寒之後,他才垂了眼眸走到桌子一邊坐下,倒水,而後又靜靜盯著她。元寶冷汗直流,房間裡靜默了許久,她才緊張的絞住食指問:“你……還賣蠱嗎?”
亓天收斂了眼神,輕輕點頭。
李元寶咬了咬牙,心頭掙扎了一番,終是豁出去一般道:“我想買兩隻。”
“二十個元寶。”
李元寶摸了摸貼身藏在懷裡的金銀首飾:“我只有一些首飾……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