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的嗓音清晰的傳入蘇台耳中,蘇台裹著藏青色的大衣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男孩女孩?”
霍揚一陣沉默,蘇台忍不住斜眼看去,見他望著指尖發愣,平靜的面容下難掩一絲蒼涼:“我……不知。”
老闆頓時啞言。
霍揚走後,蘇台輕輕摸了摸一雙男生的虎頭小鞋,她知道的,他們的孩子是個很健康的男孩。
第五章
正月剛過,衛國與北方戎國的戰爭便打響了,戎人兇悍,邊關軍qíng一陣急似一陣。朝堂之上一道聖旨將軍印再次jiāo入霍揚手中。
下了早朝,衛國皇帝單獨召見了霍揚,御書房中,皇帝將一封書信jiāo給了霍揚,他道:“朕聽聞徐國之戰的最後你未受降書,甚至未曾翻看降書一眼,可有緣由?”
“徐國雖小,而極崇尚忠義之說,若不徹底摧毀他們的信念,只怕後患不斷。”
皇帝點了點頭,指著他手中書信道:“近日朕翻看徐國降書之時發現其中夾著這封信,朕看了才知道這是一徐國女子寫給你的家書。”
霍揚一驚,立即跪下:“微臣有罪。”
皇帝擺了擺手:“無妨,朕知你忠心無二,這封家書你且看看。”
霍揚這才取出裡面的信,女子娟秀的字體中帶著一分難得的英氣,才讀了第一行,霍揚面色倏的一白。厚厚一封信訴盡他們的相遇別離,道盡世事無奈。戰爭之中兒女qíng長是多麼渺小。她說徐國已降,蘇台只求將軍放過都城百姓,饒過徐國被俘將士,她說,霍揚,我和孩子不想死在戰火中……
她放下了自尊,字字泣血般的懇求,而最後仍是得到“拒不受降”這樣的答覆。
仿似有針梗在胸腔,隨著他的每次呼吸深深扎入骨ròu之中,霍揚無法想像那些樹根糙皮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qíng咽下,她又是懷著怎樣的心qíng死在他手下將士的利箭之下。
她放下了尊嚴,卻被他淡漠的拋開,所以她只有卑微的撿起可憐的自尊,護著君王,以死成全忠義之名。
她並不是嘴硬得不肯求饒半分,她沒有表象中那麼堅qiáng,她求救了,卻被他親手推下懸崖……
皇帝低嘆:“霍揚,你我自幼一道長大,今次出塞實乃兇險之局,戎人兇悍,北方此時正值冰天雪地之時,戰場之上刀槍無眼……這女子既已
有你的子嗣,不妨將其接至義封,若有何意外……我必護你血脈再成國之棟樑,如此也不枉費霍老將軍對我一番恩qíng。”
霍揚默了許久道,“皇上,霍家無後了。”
出塞之前霍揚登上了摘星樓,在此處,他曾許諾,此生必護蘇台安好無憂。
彼時正是盛夏,漫天繁星映得蘇台滿目粲然,她bī著他伸出小指:“拉鉤!說謊的人喝一百碗huáng連水。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他只當玩一般隨了她,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原來在那時的蘇台心中便已堆滿了不安。
“霍邑。”他喚來隨行的家臣,“給我熬一百碗huáng連水來。”
“將軍?”
“濃稠些,要極苦的。”他食言了,自是該受懲罰。
霍揚行至摘星樓邊,倚欄靜看夜空璀璨,他愛觀天象,愛上最高處俯覽人世繁華,看山河萬里盡在自己的守護之中,他總覺無比心安。但蘇台卻說:“極高處,極繁華,卻也不勝寒。”此前,他從不覺得高處有寒,而今回首一看,才發現,原來自己已如此孤獨。
高處不勝寒,只是因為能與他並肩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霍揚揚手,徑直將手中的huáng連水臨空灑下,他輕聲呢喃道:“蘇台,今日我只喝九十九碗,欠著你的債,你若是做了鬼便來找我罷。”
“我等著你。”
摘星樓下,夜晚的極靜黑暗之中,蘇台裹著藏青色大衣貼著牆根站著,huáng連的苦澀味在冰涼的空氣中冷冷散開,蘇台耳尖的聽見,九層樓高的摘星台上嘈雜的聲音,有人在難受的嘔吐,有人在擔憂的勸。
蘇台捂著臉,只餘一聲微顫的嘆息。
第六章
塞外風雪急,戎人兇悍,而霍揚用兵如神,愣是將大舉入侵的戎人生生bī退至關外。戰爭打了半月,戎人敗退數百里,霍揚乘勝追擊,意圖讓戎人在他有生之年再不敢兵犯衛國。
戰線越拉越長,當霍揚意識到這是誘敵深入之計時,為時已晚。
適時,霍揚率三千輕騎突襲戎人軍營,哪想等待他們的卻是低洼之地的空營一座,霍揚下令急撤,哪還來得及,戎人三萬大軍將衛軍團團圍住。
戎國王子自大而高傲,困住霍揚他並不急著進攻,而是站在制高點頗感興趣的欣賞著素來驍勇的衛軍臉上沉凝的神色:“霍揚,與你
作戰當真是棋逢對手,今日要殺你,本王也甚為可惜。”
棗紅的流月在風雪之中顯得醒目,霍揚披著玄色大麾,神色沉穩毫無驚慌:“王子切莫如此說,實在是折煞了你,也侮rǔ了我。”
王子面色一沉,冷笑道:“既然將軍如此說,本王便是rǔ你一rǔ又如何。”他一揮手,三萬騎兵蜂擁而下,血腥的廝殺瞬間開始,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身著戎國服裝的瘦弱士兵悄然混入戰場之中。
四周皆是一片殺伐之聲,一如當初守衛徐國的最後一戰。蘇台慢慢靠近霍揚,他騎在馬上,雖然好找但卻不好救。蘇台咬了咬牙,劈手搶□邊一個衛國士兵的大刀,徑直用刀背將其打暈,蘇台一轉身,手中大刀飛出,直直cha入流月的腔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