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遇見行止之後,好似每次戰鬥都會受傷,但每次行止也都恰恰救了她的命,而這次……
一勺米羹放在沈璃嘴邊,其味清香,沈璃頓覺腹中餓極,覺著,這羹雖沒行止的手藝好,但一個凡人能做成這樣也相當不錯了。她動了動手指,道:“我自己來。”可她肩頭一動,剛要起身,身體便已痙攣,四肢像石頭一樣將她拉拽回石板chuáng,令她動彈不得。她今天感覺不到痛,只有一股無力和頹敗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碧蒼王沈璃……何時有過這般láng狽。
一聲輕嘆,漁夫將米羹餵進了她嘴裡,別的什麼話也沒說。
沈璃靜靜喝完漁夫餵來的米羹,一碗罷,對方道:“還吃麼?”
沈璃默了許久,答非所問道:“這四根玄鐵,是內外契合而成,由外面的玄鐵將裡面的鐵芯包裹住,當時他們是先以內部鐵芯穿過骨ròu,而後再將外部玄鐵旋合而上,將兩者扭緊,一頭一根鐵鏈,方可致我無法掙脫。”她語氣淡漠,聲調幾乎沒有起伏,說得就像被穿骨而過的人不是自己一樣,“這幾日外逃顛簸,旋扭已有所鬆動,我yù求你幫我將這四個玄鐵擰開,其間或許場面有些難看,但若事成,本王願承你一願,以為報答。”
對方半天也沒有應聲,沈璃在黑暗中看不見對方的表qíng,也不知對方要如何回答,便覺時間等得更久。
“好。”他短短應了一個字,卻像是下了比她更大的決心一樣。
“如是,趁著我今日察覺不到疼痛,你便幫我擰了吧。”
漁夫將別的東西收拾了一番,先在沈璃chuáng邊放了一盆熱水,而後才將手放到她手腕之上。沈璃笑道:“沒想到你做事倒是細緻,你可有修道的念頭?若想成仙,待我傷好,還是可以給你尋點門路。”
對方一聲輕笑:“我卻認為,仙道卻不如如今自在。”
沈璃似有所感:“仙人們是極自在,那天界最不自在的……怕僅僅是那一人……”
放在沈璃手腕上的指尖微微一顫,那人沒再說話,握住沈璃手腕兩頭的突出的玄鐵試著擰了擰,那旋扭果然有所鬆動,若再使點力,便是凡人也應當輕鬆擰開。
漁夫鼓搗的這兩下已讓沈璃額上滲出了薄汗,她閉上眼,調整氣息:“儘快。”她不會痛,但身體卻有個極限。
對方用了勁兒,擰鬆了玄鐵與其中鐵芯,沈璃已青白手腕間微微滲出幾滴血,像血液都快gān涸了一樣,若再晚點時間取這東西,她的手腳怕是再也無法用了吧。
一個手腕上的玄鐵抽出,重重的砸在地上,玄鐵似極熱,落在地上只聽“哧”的一聲輕響,白氣升騰,而後又迅速涼了下來。那人卻似毫無感覺一般,繼續空手擰開沈璃另一隻手腕上的玄鐵。
然而沈璃此時渾身痙攣,哪還有時間注意這些細節。
她只覺身體裡的血液在極快的流動,心跳快得仿似要炸掉,肺部的呼吸極為困難,大腦也漸漸混沌,在本就漆黑的世界裡,添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面。
她好似看見極小的時候魔君教她槍法與術法,而在他們旁邊有一隻眼yīn森森的將她們看著,沈璃莫名的心慌,她退了兩步,竟起了轉身就跑的衝動,然而她一轉頭,卻見墨方卻已站在她的身後,目光冷冷的看著她,在墨方的背後,那隻獨眼yīn魂不散的飄在那兒,與墨方一同冷冷的看著她。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墨方的眼神漸漸變得與初始有些不同,但那隻眼中透出來的光卻越來越冷。
沈璃心頭一緊,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前方的路像是沒有盡頭,只是無盡的黑暗,在她身後,一道詭譎的笑聲不斷傳來,像是要將她bī入絕境一般。沈璃跑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她索xing站住腳步,手一揮,yù抓住銀槍與來人一戰,但只聽“咯噹”兩聲,兩截斷槍落在身前,沈璃一愣,身後的笑聲越發bī近,沈璃一咬牙,回過頭,待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
但笑聲驟停,周圍氣息一靜,仿似一瞬間,什麼東西也沒有了一樣,但是她跟前卻有一道細fèng,裡面有風輕輕的chuī出。
沈璃慢慢向上仰頭一望,卻發現,這裡竟是墟天淵的大門,與她那天晚上,獨自尋去墟天淵時看見的一樣,沒有瘴氣滲出,只有一條細fèng。
忽然之間,fèng隙之中那隻獨眼猛的飄了過來,目光森冷的盯著沈璃。駭得沈璃倒抽一口冷氣。
“吾必弒神……”
他yīn森森的開口:“吾必弒神!吾必弒神!”其聲越來越大,震得沈璃心神難寧:“閉嘴。”她難受的擠出兩個字,卻見有黑色的瘴氣從墟天淵的大門fèng隙中流露出來,沈璃被瘴氣迫得向後一退,那聲音越發大了起來,沈璃大喝:“閉嘴!”她雙眼一紅,周身升騰出赤紅烈焰,仿似要將所有的一切都盡數燃盡。
“沈璃。”一聲微帶清冷的輕喚從另一方傳來,她赤紅著雙目往旁邊看去,還是那個葡萄藤架下的小院,青衣白裳的男子躺在竹製搖椅上對她伸出了手,“來,曬曬太陽。”他說得那麼輕描淡寫,就像沒看到她這邊的混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