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在長生班裡也就是一個跟班,幫著遞遞茶,跑跑腿,和長生班在萬繡樓的地位差不多,長生班今天能到萬秀樓來唱一折戲,是因為秦大姑以前結識的一個老姊妹如今是盛京最大的戲班聯珠班的頭牌,她推薦來試唱一折,那兩場“堂會”也是她介紹的。
長生班除了秦玉,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緊張這次演出,不想一舉成名,只望著不被喝倒彩,這以後偶然就能在萬秀樓里唱一折,也算得上是在盛京這個藏龍臥虎的地方打開了局面。
扣兒年紀小,沒有戲,秦玉是臨時加進來的,兩個閒著的人就在戲院的後台竄來竄去。
後台亂鬨鬨的,化妝的,穿戲服的,吊嗓子的,要茶的,要蜜水的,跑來跑去的小跟班們,看得秦玉和扣兒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特別是秦玉,比扣兒還好奇,跑去摸人家的道具,被一個穿黑衣的大漢一把拽出來大喊:“這是哪家的閨女,到處亂跑,還不帶去。”嚇得秦玉和扣兒一溜煙跑回了長生班的小小化妝間。
第三十章長生戲班(二)
長生班小小的化妝間裡,秦大姑正在檢查幾個徒弟的最後裝扮,大家面色凝重沉默地望著秦大姑,與外面嘩喧嘈雜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此時,一個清晰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吳先生,您這邊請,這邊請!”聲音無比的殷勤。
屋裡的人都被這聲音吸引過去,大家踮著腳探頭望去。
只見一個矮胖矮胖、白白淨的四旬男子點頭哈腰地陪著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子走在化妝間外的過道上。
秦玉認識那個矮胖矮胖的男子,他是萬秀樓的總管,姓閔,長生班進後台來的時候就是他親自接待的。另一個男子是生面孔,聽閔總管的口氣,他應該就是“吳先生”了。
吳先生比閔總管高一些,皮膚非常白,一看就是那種常年不曬太陽的人,額頭窄窄的,腮幫子鼓鼓的,臉型像只青蛙,兩隻眼睛因為面容的肌ròu太多而眯成了一條fèng,嘴唇卻像花瓣似的艷麗紅潤。現在還只是陽chūn三月,他已經穿上了單薄的夏裳,身上的肥ròu隨著他的走動一抖一抖的。
扣兒一見就樂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大姑面色大變,正要去捂扣兒的嘴,那吳先生卻突然扭著肥胖的脖子望了過來。
秦大姑一見,也像閔總管似的帶著討好的笑容迎了上去,非常尊敬地喊了一聲“吳先生”。
吳先生面帶疑惑地望著閔總管,閔總管立刻在一旁介紹道:“這位是江南長生班的班主秦qíng,玉樓chūn的徒弟,去年剛從江南到盛京來,聯珠班的小鳳仙介紹來今天試唱一折。”
吳先生望了笑意還沒有散開的扣兒一眼,點了點頭,問:“唱什麼?”
秦大姑恭敬地回答:“唱《戰昌州》中的一折馬坡挑將。”
吳先生又點了點頭:“這折不錯,武生得有點功底。”
秦大姑忙道:“先生說的是。”
吳先生轉過頭去和旁邊的閔總管說話:“小鳳仙的病還沒有好嗎?那今天誰唱頭牌……”他眼角也沒有掃秦大姑一下,和閔總管邊說邊走了。
秦大姑回到化妝間裡,狠狠地盯了扣兒一眼,嚇得扣兒直往秦玉的身後躲。
到是那個瓊花問道:“師傅,師傅,那個吳先生就是寫了《花魁怨》、《後園會》的吳先生嗎?”
秦大姑點了點頭。
瓊花發出一聲哀嚎聲:“師傅,怎麼這樣!他寫了那麼多的才子佳人,自己卻長得像只癩蛤蟆……”
她的話音未落,大家都哄堂大笑起來。
秦大姑輕輕敲了敲桌子,板著臉道:“你們都在這裡胡說些什麼?吳先生怎麼了,吳先生能寫出世上最動聽的曲,你們哪個給我試試!只有他的一半功力,你就在盛京橫著走吧……”
秦玉卻把瓊花拉到一邊問:“吳先生寫什麼曲?”
瓊花笑道:“寫戲的唄!就是把聯珠社小鳳仙唱紅了的《後園會》。”
秦玉問:“很賺錢嗎?”
瓊花駭笑:“何止是賺錢,很多名角都盼著嫁給他呢!”
秦玉咬了咬唇,在那裡低頭沉思了半晌。
當天長生班唱的是開場,也就是在正式的戲班登台前的一個熱身,讓那些來早了的人不至於空等著抱怨,也隨便把氣氛炒起來,等正式的戲開演的時候觀眾能有一個比較好的狀態入戲。所以當長生班開唱的時候,台下面還是鬧哄哄的,喝茶的依舊喝茶,吃糕點的依舊吃糕點,熟人碰到一起敘舊的依舊絮……
秦大姑卻很高興。沒有被喝倒彩,在萬秀樓也算得上是掛了一個號,到盛京快兩年了,總算是拿到了盛京戲劇界的一張入場券了。
唱完了開場,長生班的幾個徒弟嚷著要看看聯珠班另一位名伶賽金花的唱《田瓊英》,秦大姑很大方地默許了,大家一鬨而散地跑到後台找了旮旯的角落看戲,散了場,秦大姑還帶著大家到東市去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