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來代替齊灝處理燕國公府的日常事物的齊毓之,雖然還帶著稚氣,但他的能力和勤勉卻得到了燕地上下人等的一致好評,所以才有了讓他代表齊灝主持年夜祭的決定。
徐夫人見孫子有出息,自然是高興萬分,早早就把他參加儀式的衣飾準備好了,也和齊毓之說好了,讓他到賢集院來梳洗換衣,兩人一起去餘年閣。
齊毓之到了賢集院梳洗完畢後,說要去看看齊紅鸞。
徐夫人聽了,笑盈盈地親自送他出了門。
到了掌燈的時分,齊毓之都一直沒有回來,派人去了齊紅鸞住的巧園叫人,巧園的人卻說“大少爺早就走了”,餘年閣那邊又連連來人稟告“幾位太奶奶、太太、少奶奶們都到了,正等著夫人”,徐夫人只得一邊派人去找齊毓之一邊趕往餘年閣。
她還沒進門,就看見餘年閣前的丹墀上三三兩兩的站滿了人,大家都在那裡紛紛議論。
“就是,在祭祖的日子裡出了這種事!”
“國公爺可還在陵州生死不明呢!”
“我聽說,那姑娘的一張臉,和葉夫人長得一模樣,而且,還是在葉夫人原來的小臥室里!”
“平常看大少爺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在內院殘酷的鬥爭中生存下來的徐夫人一聽,立刻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她連餘年閣都沒進,就直接轉道去了德馨院,卻正好遇見了慌慌張張地的兩位崔氏。
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子,一個英氣bī人,風光霽月的少年,雖然沒有娶妻,但也不是個隨便於女色的人,怎麼突然說變就變了呢?更何況,在徐夫人的眼裡,自己的孫子身份高貴,相貌出眾,要怎樣的女子沒有,范得著去qiáng迫一個身份卑微的女人嗎?如果不是吃錯了藥或是被人陷害了,還能有怎樣的解釋!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問齊毓之:“是哪個賤婢引你到這裡來的?”
所有事qíng的作祟者齊毓之卻像嚇傻了似的,任你怎樣問,都不說話,實在是問急了,就只流著眼淚說了一句話:“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徐夫人望了一眼目光呆滯地蜷縮在chuáng角的魏士英,心中大恨。
第二句話就是:“去,跟槐園的說一聲,畢竟是她的侄甥女!”
時間拖得越久,對齊毓之就越不利。
徐夫人明白,魏夫人當然也明白,而且徐夫人也明白魏夫人明白。
所以,在等魏夫人來的時候,她請人留住了大小崔氏,叫人找來了雙荷、蔡嬤嬤還有幾個自己信得過的人,開始盤根問源。
她越問,就越頭痛。
所有的事都那樣的巧合,卻又巧合的那樣有道理。
最大的漏dòng是兩位崔氏還沒有走出德馨院,怎麼餘年閣那邊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可如果不盤查下去,過了今天事qíng就更加沒有了個眉目,這罪名齊毓之就坐定了;可如果盤查下去,勢必會驚動餘年閣里的諸位親眷長輩,如果結果不盡如人意,那齊毓之這一生就毀了。
偏偏齊毓之卻什麼也不說。
雖然徐夫人已經盡力周旋了,但齊毓之的缺席,徐夫人的轉道,大小崔氏的失蹤,僕婦們頻頻被傳喚……事qíng像長了翅膀似的,關也關不住地傳遍了餘年閣,傳遍了齊家的所有親眷。
齊懋生那個熱心快腸的四太爺坐不住了,叫了齊懋生的三叔去德馨院問原由。
內憂外患中,徐夫人卻只能陪著笑臉:“是誤會。等著魏夫人來了,我們說清楚了就會去稟了各位叔伯兄弟的。”
而魏夫人比徐夫人預測的要積極得多。
她本人雖然沒有來,卻派了貼身的婢女寶娘過來。
寶娘神qíng肅穆,帶了三件東西來給魏士英。
“夫人說了,魏家儀禮傳世,百年清譽,不可因你而葬送了。讓姑娘選一件,由我服侍您上路。”
望著紅彤彤的漆盤,魏士英好像這時才回過神來。
她哆哆嗦嗦地從chuáng角慢慢爬了出來,慢慢端起了寶娘托盤裡茶盅,含著眼淚,顫顫巍巍地道:“跟姑母說一聲,說我對不起她。我死後,求她看在我父親的面上,把我葬在魏家祖墳的旁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寶娘眼角一紅,目中含悲地笑道:“魏姑娘,夫人,這也是沒有辦法了,不然,沒法向徐家jiāo待。要怨,你就怨你命太苦吧!”
魏士英臉色蒼白,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形成淡淡的yīn影,輕輕地將那杯酒湊到了嘴邊,喝了下去……
“不,不,不。”齊毓之突然撲了上去,魏士英拿酒的手一顫,杯里的酒一半撒了出去,一半進了嘴裡。
“寶姑姑,寶姑姑,你去跟魏夫人說,我願意娶魏姑娘,我願意娶魏姑娘的,我願意娶她!”
齊毓之的話還沒有落音,徐夫人就一個嘴巴扇了過去。
“我已經到方家下了聘,你讓我到時候如何向侯爺jiāo待!”
齊毓之眼泛紅絲,脖子上青筋凸起,大聲地叫嚷:“我都娶,兩個我都娶,行了吧,行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齊府新年(六)
被齊毓之推倒的魏士英卻在這個時候掙扎著站了起來。
“齊大少爺,”她被酒嗆得咳嗽了好幾聲,說話的嗓子有點嘶啞,“難道這世上,只有你是人嗎?”
齊毓之怒視著魏士英:“你,你,還想怎樣?”語氣中,已帶抱怨。
魏士英望著戚戚婉婉的微笑,那模樣,竟然是個十足的少年葉紫蘇。
電石火光中,徐夫人突然明白過來。
為什麼齊毓之從小就喜歡黏著葉紫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