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顏跪在塌板上望著熟睡中的齊懋生,想到等會自己要說的話,想到那些話對他的傷害,顧夕顏就滿心的酸楚,萬股的憐愛。她不由輕輕地吻著齊懋生的指頭,帶著萬般的不舍、心痛和後悔,輕輕地,親吻著齊懋生的指尖。
齊懋生在四平領顧夕顏進來的時候就醒了。
常年的軍旅生涯已經把他鍛鍊成了一個戰士。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qíng況下都很快地入睡,一點點的風chuī糙動又能讓他很快地從睡夢中醒來。這些,都是他能時刻保持旺勝jīng力和警剔心的重要原因。
儘管顧夕顏的腳步聲很輕,他還是被驚醒了。
他決定裝睡,然後在顧夕顏走到他chuáng邊的時候猛地醒來給她一個驚喜。
可當他聽到夕顏甜糯帶著一絲悠閒而顯得從容不迫的聲音時,心裡就生出一點點不滿來。
他只帶了幾個身手極高的貼身護衛冒著風險從伏牛山橫穿入雍州,今天中午才悄悄進的府。原以為會很快見到她,誰知派去的人卻一直沒有回音。他也知道,找一個合qíng合理的藉口讓顧夕顏出來見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他一直耐心地等著,其間就是二平說有要緊的事回稟,他都以“趕路辛苦明天再說”給推了,就是怕夕顏來的時候遇到了二平正在回稟而四平不知輕重地要她等著。
可沒想到,見了面,夕顏語氣里竟然沒有一點迫切的意思。
他當時就覺得好像一瓢冷水澆在了頭上,特別是想到自己像個不懂事的毛頭小伙子似的急急從洪台趕來,還有臨走時齊瀟那疑惑的目光……他就覺得自己特別的傻。
心裡憋著一口氣。
顧夕顏走近時,他有點賭氣似的翻身背對著她,可當顧夕顏沒有一點動靜地望著他時,他心裡又覺得這樣好像有點不好,有點忐忑,結果是身隨心動地又翻了一個身……還好他心念轉得極快,沒有側對著她,而是平躺著,這樣,也不算是太過遷就夕顏吧!
他正在那裡胡思亂想著,顧夕顏就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喊了一聲“懋生”,雖然沒有那種驚喜,卻含著深qíng。
一直不豫的心就被那聲喊給熨妥帖了。
他還想聽一聲那樣的喊聲,就閉著眼睛繼續裝睡。
夕顏卻開始親吻他的指尖。
小心翼翼的,帶著憐愛,帶著珍惜,帶著依戀,像蝴蝶般,輕輕地,輕輕地,親吻著他的指尖。
齊懋生心中悸動。
夕顏,憐惜他……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憐惜……全新的感覺,卻讓他心裡暖洋洋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qíng感在他的腹腑間胡亂撞擊著,讓他覺得有點疼,可疼得又很痛快,疼得又很盡興,疼得又很快活。
已經有七十四天沒有見面了,很想看一眼夕顏,看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長得胖一點……他心中大悔,為什麼不在夕顏叫他的時候就睜開眼睛,現在冒貿然地醒來,夕顏會不會察覺到自己是在裝睡呢?
得找個機會,很自然的醒來!
這念頭正在他腦海里起起落落時,突然就感覺到有東西落在了他的指尖,涼涼的,濕濕的……好像水一樣。
他雖然生活簡單,也從不提什麼要求,但府里的小廝也不敢讓他在大冬天的喝冷水。
一想到這裡,他心中一震,難道是,是夕顏的淚水!
齊懋生裝不下去了,眼睛一張,手如電掣般的回握住了那雙輕輕地抬著自己指尖的手。
“懋生,你醒了!”齊懋生的突然醒來讓顧夕顏有點措手不及,她忙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露出了一個帶著絲勉qiáng的笑容。
烏黑的頭髮,白淨如梨花般的面龐,紅潤的嘴唇……與洪台相比,氣色好了很多,可紅紅的眼瞼和那有點無措的舉止,處處彰顯剛才指尖那涼涼的、濕顯的東西就是從夕顏的眼眶中落下來的,再一看,他不由臉色鐵青,厲聲道:“大過年的,怎麼穿得這麼素淨?”
顧夕顏被嚇了一大跳,嘴角微張,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地道:“哦,我去看了魏姑娘的,沒來得及換衣服,所以……”
她嘴裡這麼說,心裡卻腹誹著。
魏姑娘都那樣了,難道還讓她穿得花枝招展地去看她,就是有那行頭,她也沒有那心思……以前看過一個電影,女主角是個舞娘,每天都濃妝艷抹的,有一次男主角約舞娘出來,說過一句台詞,“今夜你不必盛裝”,當時感激得她眼淚汪汪的,覺得找男人就要找個這樣的,自己眼角有眼屎的時候也能不嫌棄地親一口……這傢伙,大家很久沒見面了,見面了竟然嫌她穿得太素淨了,難道以後居家過日子每天還得打扮得奼紫嫣紅地像個花瓶似的給他觀賞啊!
齊懋生那邊卻猛地坐了起來,脖子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手指也無意識地抖了抖,嘴抿得緊緊的,臉上儘是凌厲之氣。
齊府祖輩幾百年的老規矩,就是剛剛進府的小廝,過年也給做一身新衣裳。
他明明暗示過魏夫人了,可夕顏還是穿著他當時在洪台胡亂給她置的衣裳……還說去見過什麼“魏姑娘”,豈不是讓她被府里的人看笑話!
“四平,四平,”他的聲音里隱隱含著怒氣,“你給我進來!”
沒有人應答!
這次齊懋生回來,別人不知道,四平是知道他的目的的,早就把一旁的小廝、嬤嬤們清了場,他尋思著,自己和段姑娘也要避避嫌才好,畢竟,顧姑娘還是個姑娘身份……所以他一走出來就把段纓絡手裡拿著的大麾接了過來,臉上露出熱qíng的笑容來:“段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爺和姑娘許久沒見,怕有些體己的話要說,還是我伺候姑娘去一邊的暖閣喝杯茶,這大冬天的,也去去寒!”
段纓絡知道他是想給齊、顧二人一個空間,忙笑著跟四平去了敞廈前的一個暖閣,蓮兒那丫頭乖巧得很,給四平和段纓絡端凳、上茶。
二個人就在暖閣里閒聊起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