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可是紅鸞妹妹不舒服,”說著,方少芹臉色一紅,“說起來,我這個做嫂嫂的還沒有給妹妹見面禮了!”
不管徐夫人和貞娘的本意是什麼,顧夕顏對她們這種有意無意把紅鸞隱藏起來的做法卻是贊同的。
社會對女孩子更苛刻,以後紅鸞還要結婚生子,“惡疾”的名聲傳了去出,總是對她以後的生活會有所影響,而且,在顧夕顏的心裡,她不希望有人用異樣的眼光去看這個孩子。那麼,在目前不知道紅鸞的病qíng到底有多嚴重的時候,還是略微注意一下公眾的目光要好一點。
所以顧夕顏拒絕了:“她身體不好,正避著人。等過幾天,她好些了,我再帶著她給新嫂嫂請安。”
這話就說得太客氣了,帶著委婉的拒絕。
方少芹就訕然地笑了笑。
不管顧氏對自己有幾份親熱,但自己畢竟是從熙照來的,有些事,對她,還是要保留幾份吧!
她站起身來,笑道:“既然嬸嬸忙著,那我就先告辭了。”
顧夕顏望著方少芹那勉qiáng的笑容,因為緊繃而顯得有些僵硬的神色,又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全身洋溢的勃勃生氣,她突然間就打了一個寒顫。
同樣是遠嫁而來,自己雖然有丈夫的疼愛,卻缺少一個堂堂正正的名份;而方少芹,雖然有一個堂堂正正的名份,可夫妻之間卻……自己和方少芹,實際上是殊途同歸……總有一天,都會被這些家庭瑣事折磨得面目全非!
就好像要挽救自己一樣,顧夕顏拉住了方少芹的手:“在祖母那裡,你是小輩,要立規矩;在花生胡同,你是主婦,要守規矩……什麼時候能透口氣啊!你就當是偷得半日閒,像回到了娘家似的,到我這裡來放鬆放鬆,再做回大姑娘。”
方少芹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意外,露出了驚愕的表qíng。
顧夕顏不忍看她,轉身叫了墨jú:“墨jú,我要去晚晴軒走一趟,你好好的服侍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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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正坐著那張牡丹花開的地毯上,拿著一個荷包左瞧右瞧的,好像那裡面有什麼奇珍異寶似的,貞娘喊她,她也不理。
顧夕顏就蹲在地毯邊和貞娘說話。
“紅鸞可還好?”
“嗯。”貞娘笑道,“身邊有熟悉的人,熟悉的物件,她就覺得安心。昨天睡得也好。”
顧夕顏一直懸著的心略略放了下來。
貞娘就帶著歉意的笑容:“聽說徐夫人病了,還以為夫人沒有這麼快回來……準備等一會過去的……”
顧夕顏非常有耐心地看著紅鸞把那個簡單的荷包翻來覆去的,笑道:“我就是怕你們過早,所以特意早一點過來的……突然下雨,毓之的新媳婦在我那裡……”
貞娘目光流轉:“嗯,新進門的大少奶奶在您那裡。那我等會過去跟她請個安吧!”
顧夕顏望著紅鸞費勁地想把荷包用的撕著,淡淡地道:“梔子一個人陪著她,要不要緊……你過去了,紅鸞這邊總要有個人照看才好!”
貞娘就拿了馬札給顧夕顏坐:“還要雷嬤嬤……不打緊。”
顧夕顏順勢就坐在了馬札上:“那我們等會過去吧!”
貞娘就屈膝給顧夕顏行了一個個禮:“那我就下先換件衣裳去!”
顧夕顏好像被紅鸞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一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道:“好啊,我等你。”
貞娘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顧夕顏就問紅鸞:“紅鸞,花包里有什麼啊?”
紅鸞依舊玩著她的荷包,對顧夕顏的話置若罔聞。
顧夕顏就嘆了一口氣:“你這個樣子,可把你父親給急死了。一年年的年紀大了,錯過了學說話,學走路的最佳時機,以後就是遇到了良醫,怕也是沒有用了!”
紅鸞好像沒有聽見似的。
“真的嗎?”
顧夕顏身後傳來女童擔憂的疑問。
她回頭,看見梔子拿著一套七巧板站在自己的後面。
“真的嗎?夫人,真的治不好了嗎?”梔子滿臉的擔心,眼角含淚。
“這是給紅鸞玩的嗎?”顧夕顏望著梔子手裡的玩具。
梔子點了點頭,還在糾結那句話:“三姑娘,再也不能好了嗎?”
“也不全是,”顧夕顏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早一天開始,就早一天有希望!”
梔子眼中就流露出猶豫:“可她是三姑娘,她一哭,我們就不敢讓她走路……”
顧夕顏就笑道:“你們不敢,貞娘也不敢嗎?”
梔子就點了點頭:“嗯,大家都不敢。”
“為什麼?”顧夕顏非常的意外。
梔子睜著黑葡萄般的眼睛,理所當然的道:“因為她是主子啊!”
顧夕顏還待問什麼,眼角的餘光卻瞄到了一條桃紅色的曳地長裙,她立刻轉移了話題,笑盈盈地對梔子道:“那你以後可幫著三姑娘哦!”
梔子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拼命點頭:“夫人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三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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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手腳麻利地擺了幾碟gān果到炕上的小几上,又沏了一壺新茶,重新點了一盞玻璃燈來,笑道:“大少奶奶,你看,亮不亮?”
方少芹望著小几上的山楂糕、雲片、桔餅、黑棗、芝麻糖,笑道:“挺好!”
杏雨就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那邊墨jú拿了一chuáng天青色繡著纏枝花的湖綢夾被過來,笑著給她搭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