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娘滿臉的唏噓,顧夕顏帶著翠玉轉身去了賢集院。
徐夫人剛躺下,聽說顧夕顏來了,思忖了片刻,才讓人迎她進來。
顧夕顏給徐夫人請安後,徑直道:“少芹在我那裡,說是大少爺屋裡的魏姨娘懷了孕,怕惹起什麼閒言閒語,所以想到我那裡歇幾天。媳婦也不敢拿主意,特意來稟告母親!”
徐夫人當時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屋子一陣混亂,易嬤嬤又是用涼水給徐夫人敷頭,又是掐仁中,好容易,徐夫人張開了眼。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易嬤嬤,派人去,把那個小賤人肚子裡的孽種給我踢下來!”
易嬤嬤就看了顧夕顏一眼,道:“夫人說胡話了吧,魏姨娘懷的可是齊家的血脈……”
“我呸!”徐夫人臉色猙獰,眼神渙散,“那小賤貨,嫁進來不到三個月,就有了五個月的身孕……他為什麼護著她不讓她來給我請安,不就是怕她在我面前立規矩,把那孩子給立沒了……別以為我不作聲,就把我當傻子……”
易嬤嬤驚恐地望了臉色煞白的顧夕顏一眼,狠狠地就在徐夫人的胳臂上擰了幾下,口中急急地道:“夫人,夫人……”
滿屋子裡的人,卻靜得死一般寂。
光亮一點點地聚集到了徐夫人的眸子中,漸漸化成明亮如利刃般的眼神。
“你們給我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少芹!”說完,犀利的目光落在了顧夕顏的身上。
顧夕顏還沒有那徐夫人的隻言片語中回過神來,她的表qíng還有些僵硬,道:“爺不在家。如果母親一定要去松貞院,我看還是一個人去為好……”說完,意味深長地撇了易嬤嬤一眼。
徐夫人“騰”地跳下了chuáng,身手矯健的完全不像一個年逾六旬的老人,伸起手就朝著顧夕顏的臉上扇來。
“她們去得,我就去不得……”
顧夕顏直覺貓了貓身,側著臉,躲過了徐夫人手掌。
儘管如此,她還是被嚇得連退幾步,直到腰身挺到了桌几上,無處可退才停了下來。
徐夫人見狀,還有追過來,易嬤嬤卻適時攔住了徐夫人,不停地道:“夫人,夫人,您冷靜些……少夫人說的也有道理,你還是看去看看玉官吧,大少奶奶那裡,有石嬤嬤,還有少夫人,不會怎樣的……”說著,揮了揮手。
屋子裡的婢女嬤嬤得到了明確的指示,七手八腳地上前,有的扶徐夫人坐下,有的給徐夫人遞茶,有的給徐夫人穿鞋。
徐夫人則臉色灰白地坐在炕沿邊,目光yīn霾地望著顧夕顏。
顧夕顏看見有人攔住了徐夫人,自己又離她有了十來步的距離,人漸漸冷靜下來。所以當徐夫人的目光望過來時,顧夕顏不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徐夫人的神色。
目光冰冷,帶著風霜般的寒意。
顧夕顏心裡直打鼓。
松貞院住燕國公,德馨院裡住燕國公嫡夫人,這可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懋生為了保護自己,還不知道在暗地裡使了多大的勁,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就算徐夫人再怎樣,在這一點上,也是絕不能讓步的。
看來,正面的衝突是不能避免了的!
既然如此,不如先發制人。
心間流轉間,顧夕顏上前幾步,正yù說話,卻突然發現,徐夫人的目光,依舊停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她心中一動,順著那目光望去。
原來,在挺住自己腰身的茶几旁邊,是一架博古架子,架子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玉料、石料、木料雕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身高約有兩尺的玉石芙蓉盆景,粉紅色的花瓣,碧玉的葉子,發出灼灼光華,華麗之極。
是在看博古架的東西嗎?
顧夕顏再次移了移腳步。
徐夫人的目光依舊直勾勾的。
看來,真是在看博古架上的東西。
顧夕顏不由好奇地轉頭,想知道徐夫人到底看的是什麼。誰知道,易嬤嬤已帶著歉意的笑容迎了上來,擋住了她的目光:“少夫人,這裡面的前因後果,您都是知道的。夫人這是氣糊塗了,您可千萬別往心去。我知道,您是好心,那金嬤嬤,就是前車之鑑……夫人是沒想明白,讓你受委屈了。我在這裡代夫人向少夫人陪不是了!”說著,就跪下來要給顧夕顏叩頭。
“嬤嬤快起來!”顧夕顏忙攙了易嬤嬤,“惹得母親生氣,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嬤嬤這樣,可真是折煞我了。”
易嬤嬤對顧夕顏並沒有話中說的那麼恭敬,她順勢就站了起來,笑道:“既然如此,少夫人還是早點回梨園吧!大少奶奶那裡,還望少夫人仔細開導才是。不管怎麼,她畢竟是從熙照來的,我們燕地,仰仗熙照的地方多著呢……”
顧夕顏眉目和順地聽著易嬤嬤嘮叨完了,然後給徐夫人屈膝行禮後帶著翠玉她們回了梨園。
梨園裡,方少芹已梳洗完畢,歪在珠璣館的大榻上,雲裳和嫣紅跪在她的身後,正用毛巾給她絞gān頭髮。
她看見顧夕顏,笑道:“回來了!”
顧夕顏不想和她說些虛偽的應酬話,點了點頭,道:“我讓小廚房裡做了chūn餅,你要不是吃一點!”
方少芹大笑:“要,總不能為這事,就不活了吧!”
笑容是那樣的璀璨,眸子裡那樣的悲傷,像早chūn的花,雖然盡力開放,可最終也敵不過轉瞬即來的倒chūn寒。
少芹,也是努力過的吧!
顧夕顏嘆了一口氣,叫人端了炕桌上來。
方少芹大口地吃著東西,笑道:“嬸嬸,你有一次煮了牡蠣粥給我吃,是想把我嚇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