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兢一行人魚貫著走了進來,背後的青磚牆又緩緩地閉上,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夾牆後面,又是漆黑的彎彎夾牆,他們走了大約十來分鐘,前面又是一道青磚牆,這一次,開門的暗號是“搖光”對“開陽”。待他們再次走過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夾道後,前面隱隱有昏huáng的光線,田兢這才鬆了一口氣,拿了腰牌出來給平道盡頭的人驗對,這才進了一間四面均由大塊的青石砌成的石室。
石室的一像懸著盞小小的油盞,但已讓他們這些從黑暗中走來的人倍覺明亮。
三平早已在那裡等候,看見他們,畢恭畢敬地行了禮,輕聲地道:“爺,已用了刑,沒有開口,小人怕他受不著,這兩天就養著,你看,要不要請了閔先生來……”
幽幽的燈光打在齊懋生輪廓分明的五官上,半明半暗,讓他的表qíng更加端凝。
“把閔先生請來!”
齊懋生的語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三平聞音知雅,立刻應聲而去。
這裡是燕地諜報機構的總部,田兢還是第一次到,他有些不自在的四處張望,想找張椅子給懋生坐坐,誰知齊懋生卻道:“你那個侄子,田壽,怎麼樣?”
田兢一怔。
這個怎麼樣,是個什麼意思?
是問田壽和新進門的媳婦怎麼樣?還是他的為人怎麼樣……
齊懋生見田兢微怔,道:“聽少夫人說,是個‘上馬能武,下馬能文’的人?”
田兢不由苦笑。
說起來,田家世代在燕國公府當差,到了他這一輩,也算是子侄繁多,可要是論起能力來,田壽是最出眾的,就是任了把總的田祿也是有所不及的。田壽原來定的是南溪劉家的姑娘,雖然後來那姑娘夭折了,可他心裡也不願意讓田壽娶個婢女出身的姑娘,只是國公爺開了口,他實在是不好拒絕,為此,他還被母親責罵了一番,說,田壽自幼父母雙亡,就應該找個妻族旺盛之家,以後有個什麼事,也有個幫襯,就像田祿,如果不是因為娶了九峰崔家的姑娘,和齊淇搭上了關係,怎麼會如此順利地升到了把總的位置……為此,他心底一直覺得有些對不起田壽。還好妻子前些日子寫信來,說這位侄媳婦雖然出身寒微,但言行謹慎,行事有禮,頗有大家之風,小夫妻之間也很恩愛,他這才覺得稍稍安心了些。
田兢轉念間,齊懋生已淡淡地道:“朝廷近日已有批覆,高昌按照梁庭都督府設置官銜,袁澤寰會調任高昌都督府總兵,燕國公府這邊的府丞就空出一個缺來。如今朝廷北對梁地用兵,南又要巢匪,估計會借用燕國公府的兵力。齊淇在燕州領兵多年,我準備讓他補上這個缺……讓田壽到他底下去任職吧!”
田兢就怔在了那裡。
齊淇也稱得上是一位文韜武略的將領了,西北大營的人提起他來,都要翹起拇指來贊一聲“慡快”,可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齊瀟手下當差,雖然戰功顯赫,但論起軍功來,少不得要提一提主帥齊瀟,因此世人對齊淇的評價甚至是有些平庸的。
自從齊懋生得到高昌大都督的爵位後,為了高昌官員級別的設置就一直與熙照談來談去的,今年四月才定下來。袁澤寰一直統領高昌事務,而且頗有建樹,任高昌總兵一職幾乎是沒有任何懸念的。田兢和齊淇私jiāo甚密,知道他一直掛念著袁澤寰騰出來的那個缺,從私心上講,田兢也希望他能出任,這樣一來,齊淇在燕國公府就可以獨立統領一路人馬,一旦戰事再起,就是他鷹擊長空之時,到時候,作為齊淇連襟的田祿,也可以跟著沾沾光了,田家說不定也可以因此而進入燕國軍中高層。為此,齊淇還給齊瀟寫了好幾封信,崔氏也多次到梨園拜訪……可沒有想到,齊淇的事成了,跟著齊淇當差的卻變成了田壽……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到,田壽的媳婦,可是少夫人的貼身婢女,據說還是少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
田兢向齊懋生道謝之餘,不由得苦笑連連。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cha柳柳成蔭啊!
齊懋生望著田兢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qíng,嘴角淡淡一彎,浮起了一個笑意。
齊淇是個人才,只是以前自己根基不穩,只得揚瀟壓淇,袁澤寰到高昌任職,他本來就意屬齊淇接任袁澤寰空出來的府丞一職。所以當齊瀟來信推薦齊淇的時候,他多了一個心眼,遲遲不公布人選名單,直到崔氏委婉地託了夕顏過問,他這才給了齊瀟一個準信,現在又讓田壽到齊淇手下任差,相信只要是個不太蠢的人,都應該會去猜測梨園在他心中的位置了吧!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
江青峰,好像也還沒有成親……不如讓夕顏再做樁媒去……等江青峰結了婚,再把他用起來……到時候……不過,如果夕顏知道了這些事,一定會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嘟呶著“這關我什麼事啊,你又陷害我”……
想到這時,齊懋生的眼中這才露出了歡欣之色。
他們站了好一會兒,三平才出現。
他把齊懋生等人帶到了一間小小的石室,石室裡面,除了牆角的一盞燈就是一張桌子,七、八張太師椅。齊懋生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淡淡地問道:“怎樣,閔先生來了嗎?”
“來了!”三平一邊回答,一邊轉身出去拿了筆墨紙硯擺在了桌上。
田兢親自幫著磨墨,齊懋生在紙上提筆寫了幾行字,都是什麼“問他的來歷”,“和崔寶儀是什麼關係”,“知不知道崔寶儀的行蹤”之類的話。
田兢滿頭霧水地保持著沉默。
等齊懋生收了筆,三平在牆上摸了幾下,田兢發現,牆上出現了幾個小dòng,dòng中還透著淡淡的燈光。
三平拿了紙條就行色匆匆的出去了。
他們又在石室內靜坐了片刻,就聽見有聲音傳進來。
“你好好地睡一覺,睡醒了,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見到親人了……”那聲音,極其輕柔而副有節奏感,讓人聽了有種昏昏yù睡的感覺。
田兢卻心頭大震。
他曾經聽齊淇說過,說燕地的諜報機構里,有一個會“招魂術”的人,非常厲害,可以讓你把藏在心中的話統統都說出來……想必這位閔先生,就是這傳聞中會施“招魂術”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