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收拾得清慡利落,青色的冰裂紋梅瓶里還cha著幾隻焉了的夜來香。
紅鸞很喜歡花花糙糙的,這應該是她的手筆了。這一點,到是有點像葉紫蘇。
顧夕顏笑了笑。
梔子已端了茶過來,顧夕顏低頭接茶,眼角的餘光就掃過了榻幾。
她大吃一驚。
榻几上竟然有一道幾何題。
“這是什麼?”
梔子的臉一紅,道:“三姑娘出題給我做,我,我還沒有做出來……”
“紅鸞出題給你做……”顧夕顏愕然,不置信地望著紅鸞。
紅鸞垂下眼瞼,低聲道:“這是形學,你不懂得。”
顧夕顏掩飾不住詫異地拿起紙,道:“這是誰教你的!”
紅鸞就緊緊地抿著嘴,不說話。
顧夕顏心裡明白。
除了貞娘,還有誰?
她不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猶豫著要不要把貞娘的qíng況告訴她。
紅鸞卻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倔qiáng地道:“不是貞娘,是我從一本書里學到的……”
顧夕顏很是震驚,半晌才道:“你不願意學女紅,也不願意學彈琴……卻對這些感興趣。”
紅鸞睨視著她:“那有什麼好學的,只要是女孩子都會……我學的東西,她們都不會。”
那上挑的眉角,那冷冷的表qíng,那輕蔑的目光……顧夕顏好像看到了另一個齊懋生。
她的頭隱隱作痛。
為什麼這家裡的小孩子都像懋生……沒有一個是柔和的,甜美的,溫順的……就連小小的暾哥,把他搞煩了,也會這樣看人……
顧夕顏頓時生起一股無力之感。她喃喃地道:“要不要給你請個老師教你這些……有興趣,總比沒興趣好……”
誰知道紅鸞竟然道:“好,你要是給我找個比我還行的人當我的老師,我就隨便你把我嫁給誰……不過,那個老師要陪著我一起嫁過去。”
顧夕顏大汗淋漓回了梨園,遠遠地就聽見梨園裡傳來魏夫人歡快的笑聲。
魏夫人,並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人。
顧夕顏不由疑惑地望著迎出來的杏雨。
杏雨忙道:“是劉家的少奶奶來了,還帶了一個女子來……把太夫人逗得可開心了!”
帶了一個女子來,是那位徐姑娘嗎?
顧夕顏進了屋,就看見梁掌珠坐在炕前的繡墩上正和魏夫人說話,魏夫人笑得前俯後仰:“……多久都沒聽到這樣的笑話了,你有空,就進府里來坐坐……”說著,就看見了顧夕顏,她就笑道,“你來了!劉家的少奶奶特意來給你請安的!”
顧夕顏忙和梁掌珠打招呼,眼神卻不由得望向了她的身後。
高挑削瘦的身材,白皙的皮膚,烏黑的眸子,秀麗的五官,眉宇間凝著濃濃的郁色……正是那位送桔蘭下山的徐姑娘。
顧夕顏就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徐姑娘屈膝給顧夕顏行了禮。
幾個人就辭了魏夫人到暖閣去說話。
“姑娘既然願意來雍州見我,就是帶著誠意而來的。”顧夕顏開門見山,“今年chūn季九峰教堂里發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對姑娘也沒有其他要求,就是希望你不要在孩子們中間傳教。”
徐姑娘了解地笑:“少夫人放心,信教,是我私人的事,我不會因此而生出風波,毀了孩子們的前程的。”
“既然如此,那徐姑娘就暫時留下來試三個月吧。”顧夕顏對梁掌珠道,“如果大家都覺得合適,到時候我們再簽一份契書,把你要享受的待遇和你要盡的責任都寫清楚了,以後就按照這個結帳。怎樣?”
徐姑娘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點了點頭,起身就要告辭,梁掌珠要去給魏夫人辭行,徐姑娘就等在屋外,待梁掌珠出來,她立刻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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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顧夕顏一家去了九峰。
暉chūn園景色之美,勝在壯觀。合抱粗的參天大樹,寬大的甬道,連綿起伏的山巒,有著皇家園林的氣派。
顧夕顏側騎在馬上,由著齊懋生拉著馬韁緩緩而行。
她望著碧水青山感嘆:“懋生,這樣的園子養起來,一年得多少錢啊?”
齊懋生回頭朝她笑道:“所以才沒有人買啊!”
顧夕顏就故作忿然地道:“我們回去以後就要求退貨……”
齊懋生哈哈大笑,翻身上馬,道:“坐穩了,我們騎到那個山頭去。”
馬蹬輕刺,馬兒飛快地跑了起來,顧夕顏閉著眼睛尖叫著緊抱住齊懋生:“我們回去,我不要跑那麼遠……等會又要跑回來……”
風逆面灌進她的口裡,讓聲音變得支離破碎,語不成句。
齊懋生大笑著勒了馬韁,顧夕顏拍著胸脯:“我看別人騎馬,很羨慕,誰知到了自己的時候,卻這般的難受,懋生,你真的曾經連續七天都待在馬背上嗎?”
齊懋生卻不答她,跳下馬背雙手掐著她的腰把她支下了馬背:“看,漂亮嗎?”
他們面前,是一條小河。河水蜿蜒林間,清澈見底,圓滑的鵝卵石靜靜地躺在河chuáng上,不時可見一群野魚游過。